南修幽幽道:“先師梨山,在三十年前隱居山林,成立自己師門就名梨山。我與南晟南安,還有那日襲擊你的白巧都來自那裏。”子桑知道他在為自己解惑,認真仔細的聽著。
他的幹糧似乎有些食不下咽,被他丟到一邊。喝了幾口水後南修接著說道:“師父收養的都是各地的孤兒,一共一十三位。然後根據他們的天賦和資曆來教授各種本事。比如你上次也曾親眼見過我與白巧的,呃。”南修想了會兒說道,“異象,就是我們的特別之處。而其他的孩子便會進行武學,陣法,帶兵打仗之類的學習。”子桑聽的入神,隨口問道:“那你們應該很厲害吧?”
南修的臉色卻微變,他似乎有些激動:“是啊,我們多厲害,再厲害也不過是主人養的一群狗。”子桑被他的狠話嚇了一跳,囁囁道:“主人是?”南修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微微斂神後答道:“師父的父親,當年就是他要求師父帶領教導我們這幫小孩。”他陷入了回憶,話語也溫暖起來:“在梨山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開心、幸福的時候,師父不會逼迫孩子們,還會做很多好吃的,帶領我們做很多遊戲,師兄弟們在一起,也總有停不下來的樂趣。”他的眼神染上了愉快的色彩,子桑也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天色漸漸昏暗了,因為附近沒有人居,他們注定要在野外留宿了。南修中斷談話,前去搜羅了一些枯枝落葉,雖然是夏季,火光除了取暖還是有其他的用處的。子桑坐著看他用手指點火,神奇之餘也不由得想起了去冬與南安一起露宿野外時,差點燒了整片林子的事情,想著想著便笑出了聲兒。南修不明就裏的看著她,子桑羞赧一笑:“想起了南安。”
提起南安,南修的眸色也是一片溫柔,他笑著說道:“南安確實是個不省心的丫頭。”子桑不知他與南安的交情好到了什麼程度,心裏突然起了疙瘩,她暗自檢討這種疙瘩,並且無視了這個疙瘩的名字叫嫉妒。
南修生好火,招呼子桑坐過來,二人隔火相望,繼續剛剛的話題。南修眼睛雖然放在火堆上,思想已經飄回了若幹年前。
他的聲音從風裏、火中穿越而來,挾著些幹澀與火星味,像極了開封一個百年的甕罐。火光在他臉上跳躍、閃耀,更襯得他麵容平靜,似在講述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內容,純粹的睡前故事一樣。子桑抱著膝蓋聽他說話,心情隨著他故事的起伏而起伏,到最後連自己都沒有發現,淚已灑滿衣襟。
子桑原不覺得自己是愛哭之人,大學時更被封為“無淚壽佛”,但到了這個世界,似乎點點小事便會觸及她的內心,她擦擦眼淚:可能是離家太久了吧,她這樣想著。
南修的故事很長,但他講的很精煉,說完之後火堆都不需要添柴,子桑回過身去處理臉上的淚漬,再轉回來了發現南修正看著自己。她羞紅了臉,有些心虛的解釋道:“火光太大了。”南修笑笑,揀了粗大的枝條撥弄火堆。
子桑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不清楚,也許是因為太需要一個人傾訴了吧。而你很適合。”南修丟開枝條,淡淡道。
子桑不敢揣測他話裏的深意,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明日的天氣應該不錯,滿天的朗星,月亮像是知道承讓,羞羞的躲在雲層後麵。地上的火堆印著兩張年輕的臉龐,子桑突然想起以前在哪看過的一句話:圍坐在篝火邊疲倦的獵人啊,他總歸會回到你身邊,千山萬水也會回到你身邊。這句話像魔音一樣在子桑的腦海裏回響,讓她小鹿亂撞的心有了別樣的安寧。
次日果然豔陽高照,子桑被馬兒踢踏的聲響吵醒了,用清水潔麵後繼續出發。走了一半之後就覺得離終點已經很近了,到這天的傍晚時他們就到了目的地——梨山。
子桑站在山腳,看著鬱鬱蒼蒼的半山腰,想起南修口中無憂無慮的童年,不禁莞爾一笑。他們準備在山腳的茶館稍事休整便要上山,不過剛進茶館落座下來,就隱隱約約聽見茶館裏討論著什麼。
不算大的茶館裏滿滿當當做了好些人,有平常的腳夫,還有佩劍的江湖人士。南修皺眉道:“平時梨山腳下不會有這麼多人的。”子桑也警惕起來,側耳細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茶館本應該隻供應茶水,但是與南修他們隔著一桌的彪形大漢桌上卻放了好些油膩的豬肉與其他菜肴,大漢也不管其他,與身邊的人大口吃肉,大口,呃,喝茶,真真是特別。不過也虧他這種狂野不羈的性格,導致他講話的聲音也特別大,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