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今天晚上的晚宴在南苑花廳用?”西廂院裏的二太太魏氏喃喃地重複著紅珠的話。
今日又不是什麼節日,更不是府中哪位老爺太太的生辰,這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就去南苑花廳用晚膳?還事出如此突然,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伯府近幾年都是她在操持,無論大事小事,都必然要先經她這裏,才會驚動到薛老夫人,竟是有什麼事她不知道的?這幾天她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都以身體不適為由,免了她的請安,不是老夫人的身體有什麼毛病吧?難不成要分家?
魏氏捏著帕子,拿正眼瞄向紅珠:“知道是什麼事麼?”
說到伯府當家做主的,自然是薛老夫人,但是近幾年老夫人漸漸已經不管事了,府裏吃穿用度的管持統統都交給了二太太,雖然沒有正式的當家人身份,但是二太太要想為難一個人,那還是動動手指頭便能讓你在伯府呆不下去的。麵對魏氏,紅珠自然不敢拿喬。
坦笑著道:“具體的婢子也不清楚,不過五姑娘來南苑給老夫人請安了,婢子看著五姑娘的臉容全好了,興許是因為這樣老夫人心裏高興,想伯府上下一起敘敘話吧。”
“臉容全好了?”魏氏柳眉輕蹙,什麼叫臉容全好了,五姑娘的臉又不是爛了,又不是得病了,不是生出來就是那樣的麼,還能好?
“我換洗一下就過去吧。”魏氏心裏打鼓,卻知道問不出什麼,還不如盡快更衣過去南苑瞧瞧。
紅珠從魏氏這裏離開之後又去了小佛堂和東廂院側閣,眾人皆不敢耽擱,很快就趕往花廳。
家宴並無太多講究,長輩和小輩依著輩分次序皆落座在鋪著藍色繡花織物的檀木圓桌邊上,眾人麵麵相覷之時,薛老夫人攜著一位如花似玉妙齡少女從孔雀屏風後走了出來。
少女邁著碎步款款走來,大紅色石榴裙擺隨著步姿有節律地飄蕩在腳邊,如腳下盛開的朵朵紅蓮。雖然發飾隻有一支素淨的碧玉簪子,但女子青絲柔亮,在燈光下泛著小圈小圈光暈,顯得清麗恬靜,烏發下一張纖細有度的臉龐,如浸潤過的上好羊脂玉一般,光滑瑩潤。
直到蘇襄攙著薛老夫人一同落座,圓桌邊上的各人依然沒有反應過來,保持著嘴巴微張的表情。唯獨謝氏失聲痛哭了起來。
也許是她十五年青燈古佛的誠心,感動了列位神明,終於聽見了她心底的夙願,還給了她女兒一張正常的臉貌。又或者是佛祖菩薩,不忍襄兒一直頂著這麼一張不容於世的奇貌,免了女兒的劫難,不論是什麼因果,謝天謝地,她女兒的臉終於好了。
這十五年來,每每看見這張臉,她心底裏便升騰起一股無盡的愧疚,如一個無底的黑洞般,把她吞噬殆末。有時候她甚至不願意去麵對這張臉,多少個夙夜難寐的夜晚,淚水浸濕了冰涼的玉枕。如果能一臉換一臉,她寧願把自己的臉換給女兒,也不願女兒永遠活在世人的指點之下。
“母親。”蘇襄走到謝氏邊上,把碰掉在地的筷子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