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孤葉吃力的持著從越州帶到帝都的油紙傘穿過質子府外的青石橋,寒風凜冽,屈指算來,再有一月便將立春,卻不知今年天氣反常,仍是這般寒冷。
“要花兒嗎?”美麗的賣花女子,穿著織錦的繡鞋,孤葉轉身向後張望,卻不見人影,默默的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買了一串香花,“小妹妹,今日生意差,我再送一串給你。”
將香花掛在衣襟上,孤葉走到質子府外,舉手輕輕叩門,很快,側門便被打開了,一個胖胖的,卻顯得凶神惡煞的男子負手走了出來,皺眉打量著身穿童女裝的孤葉,“你找誰?”
“我來給太子送藥,”孤葉從懷裏取出木瓶,那胖子一見木瓶上的銘紋,麵色大變,“閣主說這藥對皮肉傷特別有效。”
“請稍候,”胖子前倨後恭,後退兩步,將半掩的側門推開,“對不住,中門已經許久沒有打開過,門軸已然鏽住,請走側門。”
舉步走進側門,孤葉有些驚訝的打量著門後照壁上繪製的天師圖像,那凶形惡狀的天師,恍若惡鬼,他踏著北海蛟龍的頭,身上燃燒著炙烈的火焰,“這是什麼?我從未見過。”
“這是咱們寧州的一個傳說,”胖子在前方引路,肥壯的身子彎曲得頗為辛苦,“那壁上的人本是北海邊捕漁的漁人,水性極為高超,有一年北海的玄冰層突然斷裂,封鎖在海底的蛟龍破冰而出,為害人間,漁人們眾誌成城,終於將蛟龍趕回海裏,蛟龍躲藏在深海之下,時時興風作浪,令漁船遭受滅頂之災,於是,他吞下火靈丹,獨自潛到深海之底,斬殺了蛟龍,可是他也藏身於萬頃波濤之下,傳說中,他成為漁神,護佑著漁人,人們感其恩德,每逢出海,便要向他乞求平安,遠行的人,便將他的形象繪製在家中的照壁之上,乞求他能保佑自己平安回歸故鄉。”
“海底不是住著鮫人嗎?”孤葉一邊走,一邊珍惜的將傘上的積雪拍到廊外,“既然蛟龍為患,為什麼鮫人不除去它呢?”
胖子麵上露出尷尬之色,“這隻是個傳說。”
孤葉見他麵皮漲得通紅,抱歉的微笑著,“我跟在你身後便是,你這般彎著腰,定是累得緊了。”
胖子直起身子,長籲了一口氣,“這世間傳說的東西太多,無法一一求證,我們隻不過想籍著天師的形象,表達我們對故鄉的懷念。”
“我也很想念越州,”孤葉從袖中抽出一塊粗布,細細的將傘上的水漬擦拭幹淨,再將傘收回傘袋之中,“越州的記憶便是盛放的血櫻花,我聽說,那是鮫人們最愛的花兒。”
“鮫人的花兒?”胖子突然笑了,“這世間沒有什麼隻屬於一個類族,人類、摩羅、鮫人、獸人、羽人、河絡,那一樣東西能被一個族類永遠的占有,就以你說的血櫻花為例,鮫人們戰敗之後,血櫻花不也盛放在人類的土地之上嗎?孩子,你太小了,還不懂得這世道的險惡,但凡有好的東西,那總是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