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來,已到耳語森林半月有餘,但羽人們並未流露出送客的跡象,孤葉暗中猜想那是因為羽王的病勢日漸沉重,每日裏,孤葉背著從帝都帶來的草藥,行走於羽人的各個村落之間,為他們診治各種奇怪的病症,雖然能夠感受到微妙的抗拒,但他們日漸的友好,有的時候,一個簡單的微笑已令孤葉異樣的溫暖。
居住的樹屋之中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禮物,都是羽人們手工紡織的精巧織物,他們習慣於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謝意,孤葉在忘歸平原采摘草藥時,常常將那些將要凋落,羽人們喜歡的香花放在草藥上背回村落。
日子就這麼平淡的渡過,有的時候,孤葉覺得帝都的一切仿佛都遠離了自己,那些繁華與絢麗就像一場夢境一般的不真實,唯一真實的,是耳語森林黃昏時天邊那抹紫色的晚霞,和振動著透明翅膀的紅色蜻蜓。
不知不覺便愛上了這樣安靜的時日,孤葉常常稟著明草坐在黑暗中,癡癡的看著那淡青色的光華,聆聽中林中那些美妙的歌謠,異樣的幸福,她覺得自己忘記了孔雀的背叛和慕童的輕視,心口的傷一點一點的愈合,也許再過些時日,便能忘記一切。
褐色的藥湯,散發著淡雅的清香,虛弱的羽王艱難的搖著頭,“孩子,這些對我來說都已無用,在森林的東麵住著一個人,他需要這樣的湯藥,你能幫我去看看他嗎?”
默默的將藥湯放下,孤葉環顧四周無人,壓低了聲音,“他服下了火麒麟的內丹,封印的效力減弱了,除了無法飛翔,他已與尋常的羽人無異,忘憂花的花蒂雖然珍貴,但閣主大人給了我許多,羽王大人無需擔憂。”
眼眸中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光華,羽王輕聲的歎息,“原來你已經發現他了,那我就放心了,那孩子一直孤獨的住在那裏,有的時候,我悄悄的去看看他,隻要看到他健康的成長,我便覺得欣慰。”
這是一種深沉的愛吧!雖然他將它深深的隱藏起來,坐在羽王床前,孤葉輕聲的講述著從精靈那裏聽到的美妙傳說,羽王輕輕的擺手,“好了,我想講一個故事,孤葉願意聽嗎?”
默默的坐著,孤葉看羽王無神的眼眸中突然閃爍出一絲精彩,“他叫銀葉,是我的兒子,是碧潮的哥哥,我們羽人有一個傳說,每隔百年,便會有一個身披黑羽的羽人降生,那羽人將為整個羽族帶來惡運。
銀葉出生的時候,耳語森林持續了數月的陰雨,無數的星星蘭倒伏在泥水之中,就連飛羽樹都澇死了,待銀葉出生,幾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因為族中嚴令殘殺同類,所以他們將銀葉放逐於耳語森林之外,我可憐的孩子……。”
雖然早已聽銀葉講述過這段往事,但從羽王口中聽到,卻覺得那麼的悲哀,羽王眼中閃爍的淚水令孤葉相信他心中堆積了那麼多對銀葉的愛,深沉得也許連羽王自己都未覺察。
“孤葉,”羽王沉默了片刻,“我有一直有一個心願,我希望在我死前能夠見銀葉一麵,我目前的體力已經不允許我再飛出村落,再過四日,便是銀葉的成人禮,我多想和村子裏其他的羽人父親一樣,將用銀絡纏繞而成的弓弦交到銀葉手中……。”
默默的為銀葉診完脈,看他服下藥湯,孤葉將剩下的草藥放進竹簍裏,銀葉眨著泛著藍光的眼眸,“孤葉,他怎樣了?”
“羽王大人的病勢日漸沉重,”孤葉捧著已然酣睡的火兒,聲音低沉而悲哀,“也許就在這兩日,我昨天聽精靈們已經開始吟唱葬歌,他昨日對我說,很想在你成人禮的那一日,親手將銀絡纏繞而成的弓弦交給你……。”
朝陽初升,淡紫色的晨霧冉冉退去,孤葉守在羽王床邊,看他半眯著眼睛,仿佛在等待著什麼,孤葉知道他在傾聽忘歸平原東側的一切動靜,他的身體雖然無法飛翔,但他的心始終留在那個孤獨的身影之上,將馨香的葉子放進火堆中,飛羽樹幹枯的樹枝燃燒時發出綿軟的聲響,泌人的馨香盈滿了整個樹屋,羽人們悲傷而安靜的等候在樹屋外……。
那絲燥動初時如同夏日掠過眉梢的微風,轉瞬那微風便化為狂風,羽人們手持弓箭,齊齊的飛向那波動所在,孤葉麵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大人,你的人很快便來了。”
從窗子飛到空中,銀葉手持粗大的樹枝與羽人們對抗,垂落在地的黑色羽翼沾滿了羽人銀色的血,孤葉焦急的落在銀葉身前,“請你們住手,羽王大人的心願是在銀葉成人禮之時,將銀絡纏繞的弓弦親手交給他,請你們滿足羽王大人最後的心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