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的營帳裏迎來了新一天早晨的太陽。
但是,中軍大帳中氣氛有些異樣。
大帳正中央坐著的是黃琬,他已然是最高的主事者,兩邊則分別端坐著司馬懿與鮑鴻。這個是一個很奇怪的坐法。
整個大帳就他們三人。
鮑鴻此刻對黃琬的印象大為改變,他已被黃琬昨天狠毒的手段所震懾,武將雖然廝殺在戰場,生死常見,但是戰場的生死比刀筆吏以及廷尉府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要簡單多,夏惲那種生不如死的慘狀,讓鮑鴻小心了不少。
司馬懿傷得不重,但是右臂被白布包裹得很厚。司馬懿慶幸自己躲過一劫。劫後逢生的他沒有去看黃琬與鮑鴻怎麼處置夏惲的,因為他讓軍醫處理好傷口後,他忙著換褲子,他的褲管裏濕淋淋的那是都是他嚇出來的尿。
三人已然在探討著各種預案。
如何布告天下,如何行文,如何處決夏惲,以及各種儀式流程,司馬懿不複關心,因為有黃琬處理。
蛾賊方麵已決定全體投降。
雙方的誠意都有,就等著各種儀式。以及一些討價還價的事情。投降儀式也是雙方誠意的一部分。
這個司馬懿不得不關心,因為他持有渴烏劍,他要出麵。直麵到戰場第一線司馬懿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他是一個穿越者,目前是一個小孩,他膽小,他由衷的抗拒著第一線的殺戮。
令司馬懿寬心的是,他麵臨的是一場受降。
要司馬懿出麵的理由很簡單,抬高對方的身份,司馬懿代表的是天子,因此司馬懿出場已經是給足了蛾賊麵子。
在另外一個營帳裏。
夏惲整個頭都被白布裹了起來,隻在兩個鼻孔處和嘴巴的地方留了縫,以供呼吸和服藥、飲食,看起來就像一具硬梆梆的木乃伊。
他的上身業已寬去衣衫,因為沸湯將上身皮膚也燙得多處潰爛,在這個時代一旦傷口化膿發炎,難免就有生命危險,所以縛藥後也被白布帶子牢牢地縛起來。
如此一來,他的動作就變得十分僵硬,兩條手臂不能彎曲,要坐直或躺下都需要別人來幫忙,看管夏惲的軍士雖然恨極了傳說中宦官,可是畢竟與自己相隔甚遠,這些恨隻是來自於眾人之口,眼見他被黃琬折磨成這副模樣,眾軍士不免為之唏噓,並膽寒。
夏惲目不能視,突然他雙手亂舞,揚聲喚著:“有人嗎?我要單獨見司馬待詔,有要事稟報。”
“你好好呆著,別亂動,我就去稟報。”軍士回答。
夏惲的手指也被繃帶綁住,無法屈彎,不能抓住軍士的手,情急之下便用兩隻手夾住了軍士的手臂,因為痛楚他還不敢太用力,軍士見他這般情狀卻也不敢抽出手來。
夏惲費力地喘息了一陣,壓低聲音道:“軍士,煩請稟報一趟,記住,隻告訴仲達,其他任何人都不許說。消息傳到,司馬待詔定會有重謝。”
夏惲現在眼睛瞎了,已經成了一個徹底的殘疾,所有的一切毀於一旦,就算司馬懿放他回到漢靈帝身邊,他也是沒有用的了,他這個樣子如何伺候皇帝?在身心備受打擊之下,已經有些神經兮兮的,可是他還要垂死掙紮,他不想著如何逃生,因為一切已經不可能。
軍士連連點頭道:“在下省得了!在下一會兒……”
“那多謝小哥您了!”
“嗯!小的這就去!”
軍士急急答應著,轉身出了營帳。
夏惲坐在榻上,默默地坐了許久,從他那黑洞似的嘴巴部位發出一陣“嗬嗬”的怪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嗬嗬嗬嗬……”
夏惲嘴巴裏發出一陣嗚嗚咽咽的聲音,像是在哭泣,可是那本該是眼睛的地方蒙著一片白布,沒有一滴眼淚流下……
司馬懿走進營帳,後麵跟著黃琬與鮑鴻。軍士當然不會單獨傳話,也不可能單獨傳話,因為他是黃琬的兵。
司馬懿進入營中,看到五官難辨的夏惲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慘狀,心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