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漸漸鬆了勁,得逞的神色一閃而逝。
直到他完全鬆開我,我癱軟的身體跌坐在地,一陣劇烈的咳嗽。
漸漸平複,我才驚覺。
我剛剛,說了啥?
祁跡,不要相信一個彌留之際之人之臨終之言,人之將死,其言實屬自救!
他倨傲地睥睨我,“開個玩笑,這麼弱。”
我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你!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大早上放的什麼鬼聲音,還偷親我。”
“我!”我被堵得無言以對,隻能無力地還擊,“你管不著!”
“偷親我還理直氣壯。”
“我沒有!你信口雌黃,血口噴人,栽贓陷害,不知廉恥!你……你賠我碗!”
“那你猥褻我,該怎麼算?”
他笑意盈盈,在我看來他此刻就像一隻笑麵虎,眼裏暗蘊著殺機。他剛才絕非開玩笑,那一瞬的殺戮與血腥氣,我能真切地體會到。
我隻能繼續配合他裝傻白甜,“你手受傷了,我喂你吃早飯好了。”
他仿佛見不得我含羞懷春的樣子,一臉嫌棄地轉身下了樓。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心下黯然。
祁跡,到底是什麼來曆?
吳媽姍姍來遲,看到我們已經起了床,趕緊係上圍裙去了廚房。
她對正在院子裏刷牙的祁跡說:“祁先生,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事耽擱了,一來二去我就忘了幫你買早飯,我真是老糊塗了。”
我蹲在祁跡旁邊刷牙,吐出一口白沫,“吳媽,甭理他,吃稀飯油條怎麼了,某些人就是崇洋媚外,淨整些洋玩意兒啃,丟了老祖宗的傳統。”
吳媽不知道一大早我怎麼陰陽怪氣的,瞅了我倆一眼便住了口去了廚房。
站在我旁邊的祁跡不動聲色,喝了口水,漱了漱,還仰天燒開水似的咕嚕嚕,然後一低頭,白色的渾濁漱口水噴吐在地,炸我一臉水花!
“我靠,你不能輕點!”
他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氣定神閑地轉身去了洗手間。
我氣哼哼地擦掉臉上的水。喂水之仇,怕是翻不了篇了,祁小器!
等待吳媽做好早飯的過程中,我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踮著腳尖輕輕晃著。
我接住空中飄來的櫻花瓣,思緒突然飛到好遠。上次祁跡說秋千架壞了,我還一時想不起哪裏壞了,坐在上麵才知道固定秋千的繩索有些鬆脫,一高一低的,再也沒辦法蕩起來。
這秋千架原先是城東我老家院子裏的,那個女人死後,房子要被政府拆遷,修國道,賠的一筆錢全被我那個遊手好閑的爸拿去揮霍了。那房子裏也沒什麼值錢物件兒,但我央媽奶托人把秋千架輾轉遷移到西霞口的老宅,等我以後自己有了房院就搬回來。
我記得自己還是小孩子,那個女人尚正常的時候,給我推秋千,我們都無比幸福快樂地笑著。
“小煥生,飛高高……”她輕輕推著,溫柔的手掌貼著我的背。
我像個喜鵲似的在風中咯咯笑著,露出稀稀疏疏的小牙齒。
但她的力氣越來越大,我越蕩越高,我不笑了,有些害怕,緊緊抓著繩子。
“媽媽,別推了,我害怕……”
她不理我,依然笑著,那笑聲像夜裏可怕的貓叫,像哭又像笑。
“媽媽!”
在墜落到最低點的時候,我果斷鬆開了繩子,摔到地上,打了幾個滾,隻覺得手臂和腳踝疼的要命,滿嘴的血腥味。
我撐起小小的身體抬頭看她,她背著光站立,高興地拍著手掌,“小怪物流血了,小怪物流血了!我要把小怪物關進籠子裏,關進籠子裏!”
一聲繩索斷裂的聲音打破我眼前血紅的畫麵,我失去重心,要看就要吧唧摔在地上。突然有人從身後扶住了我,我下意識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又是倒吸涼氣的聲音。
看著我抓住的負傷之手,趕緊鬆開站了起來。
“我的傷怕是好不了了。”
“等下給你上點金創藥,半盞茶功夫見效信不信?”
“不信。你在想什麼,我不是提醒過你秋千壞了?”
“沒什麼。”
他定睛看了看我,半晌才說,“今天可以去拆線了。”他預備離開院子的時候,又停下來微微側頭對我說了一個字。
“醜。”
我尼瑪,好想一腳踹飛他。我轉身進了洗手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輕輕摩挲著那道傷疤。
我捋起袖子,看著手肘部的那道淡色突起的疤印,那是那次從秋千上摔下來被尖銳的石頭劃傷的。
即使早就愈合了,可是看一次心裏還是會被針紮一次,比起額頭上的傷,這道傷疤才更疼更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