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心中感動大於震驚,雖然甲子前的陰謀讓她崩潰,但她內心深處還是喜悅的,在意了六十年的人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這就像那高遠拚盡一生保護她一樣,她也為禁八守護了一甲子,哪怕有緣無分,天各一方,他們也不會在意,所以說他們倆也算是同病相憐。
發與情,緣起。
高遠生死道消想換來老嫗霓霞的性命,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功,如今在這般危險的境況下又被那橫插一竿子的禁八救場。
情敵到死還是情敵,卻不是死敵。
寒風嗚咽,禁八擋住了那高氏族長的驚天一劍,瞬間便讓他後退十來丈,煙塵大作,石塊飛舞。
想比場間老嫗粗重的呼吸,以及禁星喜到極致的呼喊,禁八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今日他身著一身白袍,白發白眉白衣,從頭白到腳。
他身後背負著一人,此人被黑袍籠罩了全身,看不見麵容,神秘無邊。
禁八喟然長歎一聲,他微轉頭顱將視線投到高氏族長身上,不言不語,仿佛在欣賞一件華美的藝術品,窮究其紋理。
高氏族長呸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右手用力一抹嘴角,接著抬臂伸直,手指顫動,指著禁八嘶啞道:“禁八,你終於出來了,嗬嗬,好好好。”
三聲好,高氏族長的丹鳳眸子眯成一條線,盡管被一擊敗退,但他毫不在意,他之所以感到欣喜,便是勾引出了禁八的出場。
而關鍵人物禁八的出場,那麼這場目的明確的族戰走勢就會發生傾斜。
思及此,那高氏族長抬頭看天,隻見天空一片烏黑,黑黝黝中仿若染料,而且看其狀態,赫然便是越積越多,因此,天空也顯得越發低矮了。
不遠處的滿地金黃微微閃爍,以及斷斷續續的龍吟咆哮聲。
禁氏整個部落被圈在了裏麵,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眺望遠方,依稀可見斑駁的雪花。
雪還在下,戰還未止。
禁八對高氏族長的譏諷與得意絲毫不加理會,他順著高氏族長的視線遠眺,沉默不語,兩人在這一刻玩著別樣的深沉。
末了,高氏族長嘶啞大笑道:“我高氏謀劃了百年,整整一百年,兩代人,厲兵秣馬,百年來將所有的修煉資源砸在了族人上,為的就是這一天。”
“如果你鎮守主峰,控扼八角塔,我高氏想必會頗費一番周折,可如今你自個著急忙慌跑出來救場,這就怪不得誰了,嘖嘖,老情人畢竟是老情人啊,我這個弟弟一生都是個輸字,可惜……”
說到這裏,聽其挑釁的語氣,禁八以一聲長歎打斷了他的洋洋得意。
無時無刻的裝聲弄勢,救場之後僅僅隻有兩聲不長不短的歎息,從頭到尾都是這高氏族長喋喋不休,聒噪不已。
殊不知此時他的舉動仿佛跳梁小醜,如市井潑皮在遇到地主強豪時的諂媚討好,就是一種色厲內荏的表現。
兩人是上一代的強人,也是這一代的頂梁柱,對於這點立馬就反應了過來,那高氏族長氣急敗壞,俊逸之極的臉龐上立馬漲得通紅。
胸腹中有萬千話語卻無法吐出,難受之極。
這才是無形的氣場,無形的聲勢比拚。
端的是奇妙無比!
禁八在聽到高氏族長說到其弟弟高遠時,終於收回了遠眺天穹的高人之姿,他語氣蕭索道:“高遠,是位男子漢!”
語氣雖然盡是唏噓,但其間的中氣以及威嚴卻是讓人心神一震。
這便是他對高遠的評價,男子漢三字簡述了他悲慘的一生,也有對高遠情深超脫生死的尊敬與佩服。
老嫗霓霞這時開口,語氣哆嗦道:“你…你…早就來了?”
這便是老嫗的猜測,也是高氏族長的猜測,若不是他禁八早就臨場,如何解釋他明曉高遠一事。
高氏族長看了老嫗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死去的那一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還特意調轉頭顱,讓老嫗看向那聳拉下來的麵相。
示威,也示敵。
禁八解釋道:“我是早就來了,我也知道了高輝的甲子計謀,我先前確實是想出手解救,但是聽到高遠肅然的話語,我選擇了尊重他。
那個時候,其實他早就發現了我,他背對著霓霞你,不讓你看到他的麵相,而那時,他看著的也不是高輝,而是高輝後麵隱匿在遠處的我。”
頓了頓,禁八再度歎道:“看來一輩子的情敵做得也確實非常到位,如此遠的距離都能發現我,可見對於敵人的敏銳程度。”
禁八轉過身來,看著老嫗霓霞說道:“所以,我選擇了尊重,尊重他的選擇,想必他最後對你的守護也是對他自個最後的交代,對你,對他,也對我,以此來證明他的一生沒有白過。”
老雲霓霞泣不成聲,撇過頭去,不看鐵石心腸的禁八,似乎以此來抵抗拒絕他的解釋,怪罪著他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