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這幾個月奔波勞累的緣故,錢進沾床就睡著了。
天黑的時候,蠶娘做好晚飯來敲門,見他胡亂的躺著,便輕輕幫他把靴子脫了,然後又艱難的把他身體扶正。當看到那腿上綁著的火槍和匕首時,蠶娘心疼的搖了搖頭,回想起這一路上錢進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輕輕歎了口氣。待她把那纏著的綁腿一圈一圈解下來時,發現那腿上的肉早已箍得有些發白,便決定去打盆熱水給他敷一下。
此時,錢進雙眉緊鎖,嘴唇繃緊,他正在做一個恐怖至極的夢。
夢中,他站在觀海城城外的海灘上,任憑海水輕輕吻著他的腳板。太陽已經西斜,把月港映得一片通紅。寶兒和艾米莉正在海邊打水仗,兩人你追我趕,周圍蕩漾著她倆銀鈴般的笑聲。老錢和母親正坐在不遠處看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突然,一支羽箭射來,正中老錢的前胸,鮮血立刻染紅了他身前的沙灘。隻見遠處駛來十多條快船,上麵站著的全部都是倭寇。那群倭寇衝下船來後,直接就把寶兒和艾米莉擄上了船。錢進看著倒地的老錢,呼號的母親,還有正在呼救的寶兒和艾米莉,雙目早已通紅。他拔出風雷刀向倭寇衝去,對麵卻站出來十名浪人武士,任憑他怎麼揮砍,卻使不出半點力氣。這時,一名凶神惡煞的倭寇舉刀向他劈來。錢進“啊”的一聲大叫,人早已從床上彈起來,把蠶娘嚇了一跳。
蠶娘柔聲問道:
“做噩夢了?”
錢進此時心有餘悸,見到床邊站著的蠶娘才知剛剛隻是個夢。他點了點頭,衝蠶娘笑了笑。蠶娘見他額頭汗涔涔的,便拿熱毛巾給他擦臉。這段時間錢進也習慣了蠶娘的照料,二人住一起倒像是有點過日子的樣子了。隻是,錢進平素對感情這事向來不怎麼開竅,也沒往這方麵多想。
這時,後院傳來二丫的幾聲響鼻聲,還有零星的幾聲馬蹄聲。錢進心生疑惑,二丫吃飽喝足後晚上一般都比較安靜,今日怎的如此不聽話?莫非有盜馬賊?
他對蠶娘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從牆上拿起風雷刀,悄悄的摸到後院。
這間四合院的院子裏麵用於住人,後院另起一間房作為馬棚,周圍以土牆圍住。租房時,錢進見那土牆有一麵已經倒了一小段,便用些柴火臨時擋了一下,準備過幾天再修補。
錢進來到後院,隻見月光下幾名年輕後生正躡手躡腳的牽著二丫往牆外走去,土牆塌處那捆柴火早已倒在一邊……果然是偷馬賊。
錢進心生惱怒,他剛從噩夢中驚醒,此時是他心氣最為不順之時,這夥蟊賊又惹到他頭上。於是再也顧不得斯文,大罵道:
“哪裏來的小賊,三更半夜的來偷馬……活膩歪了是不是?”
那幾名後生見事情敗露,並沒有害怕,反而有些興奮的樣子。其中一名十五六歲的華服公子早已翻身騎上二丫的背,其他幾名同夥也紛紛上馬,一夥人準備開溜。
錢進不由得大怒,此時他身形早已經飛出,揪住一名後生的衣襟猛地一拽,那後生便仰麵跌在地上,痛苦的哼哼了幾聲。錢進順勢翻身上馬,緊緊咬住那幾名盜馬賊不放。
一夥人沿著京城的城牆你追我趕,很快就到了北城門附近。那幾人仍然沒有停的意思,繼續朝著北邊馳去。
錢進不由得有些焦急。北邊六十裏就是居庸關,平時都有軍隊駐守,他這半夜三更的跑過去多半要被詢問,到時候隻怕有口說不清,若是被安個間諜之名就麻煩了。
他略微觀察了一下,此時二丫背上那名華服公子雖然身形瘦弱,但看穿著打扮,也不像是缺錢花的人。錢進心說今天二丫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平時陌生人靠近它都不樂意,現在倒是跑的歡快,於是喊了一句:
“二丫,趕緊停下。”
聽得錢進喊聲,那幾人之中立馬便分出一彪悍後生,掉轉馬頭便朝錢進這邊逼近,手中揮舞著一把柳葉刀,看那架勢是要將錢進斬於馬下。
錢進當即抽出苗刀迎上去,隻聽得一聲金鐵交鳴聲之後,那彪悍後生手中的柳葉刀便已斷成了兩節。錢進這邊也沒討到好處,此時手心被震得發麻,心說這彪悍後生臂力驚人,差點就把他的苗刀給震飛了。
那華服公子瞥見這邊的戰況,目露異色。隻見他長“籲”一聲,拉住了馬頭,然後緩緩朝錢進這邊行來,盯著他手中苗刀看了一眼,說道:
“你既然使得如此好刀,想必是個英雄了。”
錢進細細打量了一下,那華服公子皮膚白皙,額際寬廣,麵容清秀,一看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於是拱手說道:
“英雄不敢當。還請你把二丫還給我,之前的事便一筆勾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