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一般射出的血沙並不落地,盡數漂浮在空中相互靠攏聚集,瞬息間便形成了一堵刺眼的牆堵滿了整個通道,緊接著又演變成了一條仿如九天瀉落的瀑布向著綠色浪潮凶猛砸落。兩者瞬間相接,好似戰場上拚命守城的士兵與亡命攻城的蠻夷轟然相撞,發出駭人巨響,屍體像撲火後死亡的飛蛾成片墜落,將原本黝黑的地麵鋪成了紅綠相間。
廝殺繼續,紅綠兩色交織在一起,然後不斷化作屍體被拋出,擊打在兩側牆壁濺起火花帶起鐵屑,不多時精鐵打造的牆壁便像被巨大的妖獸啃食了一口,露出了一個漆黑的洞口,但洞口的黑色刹那間便被替換,一片無盡的血紅從洞內滾滾而來暴湧而出,卻輕若無物的化作漫天煙霧覆蓋上了成群的劫蜂,更若詭異漂浮的烈火將綠色的敵人焚燒成灰。
戰鬥長時間進行,準備攻城掠地的外來蠻夷漸漸不敵漸露敗象,於是少年推開地板將手中劍一揚便讓更多的球體破碎,為它們請來了無數的援軍。援軍看見血腥氣味而來,看見同伴不斷慘死而憤怒,振翅咆哮加入戰鬥,於是,如瀑似煙的紅沙竭力衝出了門外,來到了棋盤上方,將戰場不斷擴大,下起了一場紅綠交織的暴雨。
坑井之下,三人透過縫隙看這半空中如兩條洶湧潮水相撞的一幕都是瞳孔漸縮,全身皮膚發緊,後背額頭開始滲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偶然,有一兩隻屍體跌落進來,墜在少年的肩頭彈落在了莫小九與倪兒的腳前,兩人低下頭極目看去,險些脫口驚聲,那是一粒與正常的沙子大小相仿的紅沙,但卻並非真正的沙子,而是一隻有頭有翅更有四足的機關獸,此機關獸大體無奇,唯獨那一張布滿了獠牙占據了半個身體的猙獰巨嘴讓人見而生寒。
少年從上方跳下,手掌心中躺著幾粒沙子,因發現了真相而滿臉駭然震驚,震驚於血色細沙的數量,更震驚於此機關獸製造者的驚天技藝。
棋盤上的雨還在下,半空中的綠色浪潮還在一波接一波,如瀑似煙的血紅色自然也還在從鐵門後狂猛的卷出,於是,上方的透明球體不用少年再出手便不斷的破碎了開來,或是被劫蜂鋒利的翅膀劃破,或是被細如沙粒機關獸的巨嘴咬碎,如連鎖反應般劈劈啪啪向著遠處的走廊蔓延。
聽此聲音,坑井之下三人臉色頓時大變,相顧間都看見了對方眼中閃過的一絲絕望,少年如是一點點失去了力量,靠著身後密集的機關結構緩緩坐在了地上,放開了手中的長劍,抬頭看著洞口處不知何時被兩色屍體掩蓋的縫隙,臉上血色漸褪,苦笑道:“整條走廊的透明球體破碎劫蜂盡出,那鐵門後的血色機關獸又不知多少,你覺得我們該如何出去?”
莫小九本就身受重傷,此時情緒翻湧,不由使得鮮血加速從傷口中流出,沿著胸膛後腰經過雙腿緩慢的在地麵蕩開,淹沒了腳前一片機關獸的屍體。他蠕動著咽喉合上眼,謙叔以及天心等人,還有那不知在何方的父母墳墓一遍又一遍浮現心中,最後化作一縷帶著愧疚、不甘以及憤怒的歎息,從嘴裏傳了出來。
他看向在此情形下還為自己勒緊傷口布條的倪兒,伸手將之摟在了臂間,說道:“少爺我恐怕真的要說話不算話了,估計很難帶你看煙花雪花了。”
倪兒將手中布條緊緊打了一個結,仰起有些蒼白的小臉,隱藏著眼中的害怕與失望,說道:“死了之後的那個世界有沒有煙花和雪花?”
莫小九不知道,但估計很快就會知道,彎腰撐著地坐下後說道:“若是有,少爺我絕不再食言,一定帶你去看個夠。”
倪兒忽然蹙緊了眉頭,很久之後才緩緩舒展,眼中之前的情緒赫然消失,換作了明顯不信之色,搖了搖頭說道:“你說話不負責,我不相信你,所以還是決定活著去看。”
莫小九沒發現她眼中的變化,苦澀的笑了笑道:“如今局麵,我們如何還能活著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