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少年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般探究卻無惡意的眼神打量,登時感到雙頰上燙乎乎的。
真好啊,這個男人,不會用那種很惡心的眼神審視自己。雖然自己平時麵對著誰都是笑盈盈的,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種對自己身體饑渴的眼神,有多麼令人厭惡。
很多次,夜深人靜之時,回想起那些在他身上留下肮髒痕跡的青年人或是中年人,他都會抑製不住胸口的翻湧,無助地倚靠在床頭幹嘔。
明明很清楚的啊,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多麼的肮髒。
若是換做別人,早就想著去死了吧。可是沒辦法,他想活著。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活著。
他想,或許他活著,是為了與某些人相遇吧。
比如,眼前這個眼神幹淨的男人。
男人雖說已經醒轉,可看樣子似乎並不打算開口與少年搭話,隻是靜靜地躺著,不時往他臉上掃去兩眼。
少年被他看得臊了,匆匆結束了手上活兒,為男人纏上幹淨的繃帶。
將所有的雜物都收拾幹淨之後,少年輕輕在床沿上坐下,微紅著臉,替男人蓋上被子。
男人自始至終還是一言不發,也沒打算與他道謝。
少年隻好腆著臉皮開口打破這場沉默:“你……你叫什麼呀?”
“滄生。”男人總算開口回答道,聲音低沉沙啞,許是因為受了重傷吧。
“滄生,你的名字可真好聽啊。”少年揚著嘴角,替滄生掖了掖方才沒有弄整齊的被角,“我叫子落,今年十六歲了。”
“……嗯。”滄生淡淡應答,視線四下轉移,最後停留在地上被堆了一團的滲血繃帶上。抿了抿唇,他又低低開口:“你為何……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鬼使神差地便將你救下來了。”子落麵上帶著萬年不變的淺淺笑容,“不過你放心,我救你沒有其它意思,隻是不忍心看你死在街上而已。這裏是……是我以前的家,雖破舊了些,但住人還是沒問題的。等你傷好了,就可以回到你以前待的地方了。”
子落麵上的笑容在提到他的“家”之後變得有些牽強,滄生似乎是注意到了,可他沒有開口多問。
“謝謝你。日後若是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不用了,日後你或許也見不著我了吧。”子落笑嘻嘻地從床沿邊上站起來:“餓了嗎?要不要我上街去給你買些吃的?廚房還熬著藥呢,等吃些東西以後再喝藥。”
“我不餓。”滄生睜著眼睛說瞎話。
“你都昏迷了兩天,不吃不喝的,怎麼可能不餓呢。”子落彎腰抱起地上那一團繃帶,準備帶出去扔了,“你在這裏稍微等我一會兒,王叔叔家的燒餅鋪就在我家對街,很近的,我去給你買幾個。”
未等滄生答話,子落便急匆匆地往門口奔去了,生怕他又拒絕自己的好意似的。
滄生望著子落關門離開的方向發了會兒呆,又仰頭打量了一番子落空蕩的房子,最後舒了口氣,鬆懈下精神。
這孩子膽兒可真大,就不怕自己是壞人麼,隨隨意意地便將自己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