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三月有餘不曾踏過淩山鎮子上的石板路了，林晚南被淩九放回來的這一刻，心情是極度複雜的。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這位名為林晚南的青年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往何方了。
他不是沒有家，隻是……那個家中除了自己，便再無其他活物，比起有個聒噪狐妖的淩山洞府，真是荒涼多了。
淩九或許是真的對自己失去耐心了吧，這樣……也好。
反正，是自己期望見到的。
林晚南牽強地扯起嘴角，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一點都不難過。而後邁開步子，朝著昔日那個家的方向緩緩踱步而去。
終於可以回家了，可以恢複以前那般安靜的生活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表現得滿不在乎，但此刻充斥在他腦海中的回憶卻血淋淋地暴露了他，他卻不自知。
一個時辰前，也就是夏卿恒剛剛將滄遙擄走之後，淩九也終算是鬆了口，同意讓林晚南離開。
林晚南聽罷，起了身，沒有絲毫猶豫地往門口走去，沒出兩步，衣袖卻又被床榻上的人拽住了。
這一刻，林晚南的唇角是輕顫著的。他壓抑了很久，方才恢複一如既往冷淡的神態，漠不在乎地轉過頭。
淩九已然望進他雙眸：“你……你是當真要走？”
林晚南抿唇，麵上無任何情緒波動，輕輕點頭。
淩九沒有馬上放開林晚南的衣袖，而是做起了最後的一絲掙紮：“我不是反悔，我知道，有些事情、有些東西，隻要不是我的，我再怎麼強求也求不來。我隻是有點……舍不得。”
林晚南沒有立馬應答，隻是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衣袖從淩九手中抽回來，最後拂一拂被弄皺的衣服，淡然道：“你一直都是那般，見一個愛一個。以前的小男寵是這樣，今日的滄遙又是那樣。你是妖，有無盡的壽命，而我隻是你漫長的一生中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罷了。就算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
這是林晚南自打被擄過來以後，說過最長的一段話。言外之意，不過讓淩九再去山下擄些其它美男罷了。
“他們不過……是作態迎合罷了，無論我看上誰、心裏放著誰，到底都隻會是我一廂情願。”淩九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霎時間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胸口悶悶的，仿佛窒息了一般，“其實像我這般朝三暮四的妖，當受人唾棄才是，哪會有人喜歡得上我呢。”
說到最後，連聲音都顫抖了些許。
林晚南沉默了，不說話，卻也沒再一心想著離開。
“不可能會有人喜歡上我的啊……”淩九再度歎了一口氣，漸漸握拳，指尖陷進手心的嫩肉裏，留下一道道痕。
林晚南有些不忍，本想狠一狠心幹脆走了算了，卻不想，低頭的那一刹見到淩九被指甲掐出血來的手心。
心口一顫，林晚南連帶著雙手都顫抖了。
“淩九，其實我……我……”支吾了半天，林晚南卻怎麼也說不出下半句話來。
淩九沒看出林晚南的端倪，隻是苦笑著擺手：“本就是我不對，你不必多言。趁著日色還好，快些走吧，當心拖久了，山間夜晚落雨會受涼。我……不會再纏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