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蟻迷睡,紅葉漸衰,立冬過去了之後,很快就迎來了酷寒。
“儒道雖以教萬世,天地不仁則芻狗!”
天色這才漸亮,剛剛啟明,秦誦朗朗,一陣陣的讀書聲從學士府內一處偏房的青衫少年口中傳了出來。
少年姓孟,名浩,字子賢,是大學士、太尉孟鈞生的庶子。
乳白色的晨霧,就像是撕扯不爛的棉絮,從窗戶吹湧進了房間裏麵,冷的切割人心。
他將窗戶梢子放下來後,這才返回。
青衫少年孟浩朝雙手嗬了一口暖氣,凍僵的五指這才恢複了些許知覺。
每年酷寒,都是他最難熬的日子。
孟浩的手中是一本經書,書名叫做《儒經》,這書是以名叫做孔聖的七十二位聖賢弟子聯名所著,那孔聖號稱儒童菩薩,他的聖賢弟子,撰寫這本經書的目地,一來是為孔聖立傳,二則是為了傳播道儒文化,經過數千年的傳承,道儒思想,在隋元帝國可以說已是舉重若輕。
“嗯,再過半個月就是放榜日子,一旦我中舉,便可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孟浩捧著《儒經》的手指,因為太用力了而微微泛白。
“世人都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孟浩一臉剛毅,暗自想道:“我孟浩要是高中舉人,便是有了獨自開戶立府的資格,再也不用在這府內,受人白眼,寧為凍死骨,不作腐爛肉!”
可是很快,孟浩剛毅的臉色就微微流露出了一股愁緒。
寧為凍死骨,不做腐爛肉?
說的簡單做起來難啊!
孟浩是庶子,他母親據說乃是隋元大帝,在開元後,第七次年時入宮的宮女,因為才華過人而且精通音律曲舞,所以被朝廷敕封為禦女,而大學士孟鈞,則是因為從龍有功,孟浩母親竟是在一次隋元大帝的臣子宴會上麵,直接賞賜給了孟鈞,孟大學士。
一時之間,君臣同妾,這事被朝廷大臣和布衣百姓們津津樂道。
而現在的隋元帝國,已經逐漸出現了亂象。
甚至已經有反賊提出了,君臣同妾,國綱何常,君主無德,當立新天的口號!
“君臣同妾?”孟浩每次聽到流言,心中都在滴血。
“我能怎樣,我又能怎樣?”
孟浩的五根手指關節泛白,好多次他都熱血衝頭,想要匹夫一怒,可是孟浩心知肚明,以孟鈞的權勢地位,弄死他簡直不比捏死一隻螻蟻困難。
匹夫一怒的結果,必然是血濺五步!
“母親在被賞賜給孟鈞之前,雖然身份是禦女,可卻不曾破瓜,母親能得到這個名分,全部都是因為曲藝過人,再者而言,帝國立國之初,隋元大帝倒是頗具賢名,這才讓群英相助,逐漸起勢,最後擊敗了長世子,榮登九五。”
孟浩雖然身為書生,倒也不是一心隻讀聖賢書,倆耳不聞窗外事的性子。
再者,他雖然是庶子,可也畢竟是當朝最具權柄的大學士之子。
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堂堂大學士之子?
這事說的是隋元大帝,他本來不是長世子,卻因頗具賢名,引得四方才能之士相助,朝野大臣另眼相待,逐漸設計,攻於城府,最終使得開國的隋文帝,另立遺囑,更改他楊武夷為帝。
而孟浩的父親孟鈞,則是隋元大帝的左膀右臂,朝廷中流砥柱。
為了拉攏孟鈞,隋元大帝自然不會賞賜破瓜女子給他。
“古語有雲,生亦為人傑,死亦當鬼雄,這話形容的乃是古人,號稱萬人敵的項少羽,可即便是如項少羽那般蓋世豪傑,那又如何?最終不還是落得一個,斫去頭顱,因此,忍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才算是大丈夫,否則的話,即便豪情萬丈,最後下場,便也隻能落得四個字,不得善終!”
孟浩用細細的杆子,撥動燭火燈芯,心思卻飄然在外。
從項少羽的事件裏,他想到了一個典故。
臥薪嚐膽!
越王兵敗之後,他收斂了自己的所有鋒芒,韜光養晦,臥薪嚐膽,甚至為了躲避吳王的試探,裝瘋賣傻,飲用吳王的尿水糞便,為的隻是求讓吳王釋去對他的疑心,要說隱忍功夫誰人可比越王?
“我雖然不如古人越王,不過總要留得有用的身軀,安身立命,為母正名!”
孟浩不由想到了他的母親,雖然孟母曾經是宮廷禦女,正五品職,不過所謂的禦女不過虛職,隻是享受正五品銜的薪資,孟母既被隋元大帝,賞賜給了孟鈞,就是人比物賤,他孟浩的母親,到頭來也僅僅隻是一件貨物。
可笑可笑!人命薄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