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失眠
“嗯,“米夏說,”那我走了,“米夏把包打開、拿出煙盒,遞向安岩。安岩接過握在手心,輕輕“嗯”了一聲。看著安岩的眼睛,米夏看不出安岩有不舍,也沒有聽到安岩挽留,隻是那輕輕的一聲“嗯”。米夏向左轉身,然後低著頭向前走去。她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回頭看安岩。她很想回頭跟安岩揮揮手、笑笑的說一聲“再見”,可是她沒有,她做不到,轉身的刹那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她任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沒有拿手背擦幹,她怕安岩會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怕安岩知道她在流淚。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麼的希望安岩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多麼希望安岩守著分離的原點。她想:如果我不回頭,我的眼睛裏永遠是我離開時的畫麵,你會一直站在原點,守著分離的路口。眼淚簌簌的掉落、心裏陣陣的悸痛,腳也好似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是那麼沉重,一步又一步、那麼機械、那麼無奈,米夏左手扶著橋身,眼睛水霧朦朧,看著前方,沿著橋牆一直向下走去,如果沒有牆的支持,也許她會摔跤。
當她走到橋的尾端,她向後轉過身,看著被斜坡擋住的路口:安岩走了嗎?安岩還會在路邊嗎?他是否看過我的背影?他能否知道我哭了?她就這樣看著回來的路、一步一步向後退,她想象著安岩離開的樣子,就像跟她一樣,安岩也在一步一步後退著凝視自己消失的方向。
而安岩呢?他聽著米夏說“我走了”、看著米夏轉身、看著米夏頭也不回的向前走,他心裏很酸很澀很苦,他想喊一聲“米夏”,卻喊不出口,他不知道在米夏回頭的瞬間他該怎麼說話、他不知道在米夏回頭的瞬間自己會否流淚,因為他知道自己喜歡米夏,他恐懼這一別又會是八年不見。他想跑過去牽起米夏的手,笑著說“一起吃晚飯”……再多的好想好想,他都刻在了心裏,他依然停在路口,看那背影逐漸模糊,期待倩影的回眸,可是直到消失不見,他始終沒有等到米夏的回頭。他向右轉身,邁步回家。向左走、向右走,燈影越綿長,人越孤單,最後的最後,越去越遠。安岩想:這有萬家燈火,可是哪一盞才是自己的,未來究竟有多長?我們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米夏回到舅舅家時,他們正在吃飯,要米夏坐下一起吃飯,米夏推說自己在外麵跟同學吃過了,就去房間裏睡覺。她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束彩色吊燈正豎中央,泛著彩暈的怡白燈光縮影著米夏呆滯的眼神,閃爍著米夏純白的淚珠。她拿出手機,開始給安岩拚短信。拚短信的時候顯示收到新信息,她打開一看,是安岩來的信息,寫著:到家了嗎,妹子?米夏看到妹子倆字,很不高興,這倆字怎麼都讓人覺得安岩是在吹著口哨、調戲女孩子。隻是當時的米夏隻想著該怎麼表達不該去煤礦工作,選擇忽視安岩的流氣用語了。半個小時,米夏才哭著拚完了短信:到了,收到短信的時候正給你拚短信。其實你可以去考研,隻要你學習,你一定能考上。要不你換個環境,新的環境、新的心情,重新開始。你也可以來B市,這裏很美的,而且我可以監督你。米夏在短信發出後,捂著自己的臉頰想:我這短信發的太不含蓄了吧,幹嘛說讓他來B市呀。他會怎麼想我呢?人憑什麼要去B市呢?糾結呀、歎氣呀、懊悔呀……
安岩短信回的很快:謝謝你,我想想。米夏沒有再給安岩回複短信,而是把短信都刪除了,她覺得暗戀安岩是自己的小心思,不能被別人發現,也不想被別人知道。舅舅他們已經吃完飯了,因為小表弟跑了過來,跟米夏搶手機,他想玩手機上的遊戲。五八、九歲的小孩正是撒嬌淘氣的年紀,米夏便把手機給了他,看著他玩遊戲。小表弟比表妹小了十一歲,被舅舅妗子寵的厲害,要什麼給什麼,說一不二,不然就哇哇大哭,簡直是家裏的小祖宗。表妹盈盈進來喊米夏出去看電視,米夏說不看了,表妹便也沒有去看電視,把正在玩手機的弟弟趕回了他的房間,爬床跟米夏聊天了。米夏敷衍了幾句,就不再說話了,表妹今天去加了一天班也有些累,說著說著也就睡著了。而米夏,一直輾轉反側,一直眼含淚水,怎麼也睡不著,聽著表妹均勻的呼吸聲,她隻越加無眠。夜半時分,大雨又席卷而來,雷電交加,轟隆隆、明晃晃,劃破米夏的耳廓,刺痛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