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真人片言化蒼桑(3)(2 / 2)

“我一路而來,已有不少人因大旱而亡命他鄉,流離失所,你又何吝一技而令百姓受苦?”

張正常聞言,啼笑皆非,其時正值元末亂世,各路義軍蜂起,江山動蕩,是以天師教明哲保身,朝廷屢次征召張正常入京,均被他以臥病峻辭。

是以前來求他作法降雨之人雖多,他始終堅臥不出,其中亦實有苦衷,一旦求雨成功,引起朝廷側目,則避世全身之計恐難持續。

他向來自視甚高,雖王公達宦亦難見其一麵,更不屑與一女孩子較短論長。

他也是聽說有人闖宮,以為是哪方武林大豪上門滋事,而今見是個及笄少女,一笑置之,對身旁弟子道:“送這位姑娘出去。”轉身向正殿走去。

左右弟子一時會錯了意,一個進前幾步道:“姑娘,請。”兩掌虛抱胸前,立好門戶,等郭詩韻進招。

郭詩韻見張正常對自己渾不加理睬,又令弟子驅逐,益發恚怒,雙掌一錯,攻了上去,登時掌影翻飛,真如秋風中蕭蕭落葉,繽紛燦然。

這名弟子乃張正常高徒,一套天雷神拳使得法度謹嚴。兩套絕學鬥在一處,一時難分軒輊。

張正常聞聲駐足,回首觀看,卻也不加製止。他固然不屑與後生晚輩一般見識,如若門下弟子將之擊敗,既挫了她的銳氣,又落不了以大欺小的口實,以免她到外麵說嘴,而今教譽受損。

看了十幾招,張正常聳然一驚,喝道:“且慢。”

郭詩韻和那名弟子同時跳出圈子,張正常冷然道:“我道是誰敢到上清官滋事,原來是桃花島的人,也難怪不將天師教放在眼中。”

郭詩韻被他一下識破行藏,倒是既驚且佩,聽他語意不善,抗聲道:“我隻是為四方百姓著想,與我家無幹。”

張正常沉吟須臾道:“看在令先祖郭靖大俠分上,不與你計較此事。下不下雨是上天的事,與我何幹。

“宇初,你送郭小姐出去,如再滋事,拿下送到桃花島去。”轉身回房去了。

郭詩韻吃他一頓斥責,正欲發作,張正常已然不見身影,張宇初作好作歹,許諾說明日便會降雨,根本不用祈求。

郭詩韻見他禮數周到,言語雅遜,倒也不好太過分,隻得出府而去。

翌日,她一早便賭氣坐在龍虎山下,仰臉望天,天上一絲雲彩也沒有,哪有下雨的征兆。

她心中氣惱,隻待晚時再不落雨。便到天師府尋張宇初的晦氣。

哪知到了午牌時分,天邊盡處忽然傳來隱隱雷聲,片刻間,烏雲蔽日,滂沱大雨從天而降,龍虎山上清宮裏亦傳來風雨激蕩之聲。

郭詩韻悚然驚駭,不意張天師果然有此手段,卻又想不通他何以不明言,而令四方百姓怨望。

正思忖間,大雨如注,已將她衣裳淋濕,這才想起應尋蔽雨之處。

可龍虎山上隻有幾座天師教的宮觀,別無人家可以避雨,她又不願再見到張正常。

正沒作道理處,一柄油紙雨傘已然遮在她頭上,郭詩韻一見,正是張宇初。

他打著一把傘為自己遮雨,他自己倒澆得落湯雞似的。

郭詩韻詫異道:“怎麼是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張宇初笑道:“我就知道郭小姐必然待在這兒,隻消今天無雨,便飛劍來取我的項上人頭,為保全首領,隻好來了。”

郭詩韻被他說中心事,臉上一紅,道:“既然下雨了,你怎地又特為我送傘來?”

張宇初笑道:“郭小姐若是淋病了,在下豈非有罪,項上首級怕要不保。”

郭詩韻被他說得一笑,張宇初登時失神般盯著她的秀眸,兩對眼神撞在一處,郭詩韻也覺心中有些異然,在張宇初灼熱如火的目光下,垂下頭,囁嚅道:“張公子,多謝你,你該回去了。”

張宇初察覺失態,大不自然,半晌道:“我送你到客棧。”

兩人一路無語,張宇初將她送到客棧,笑道:“郭小姐,雨下不了見天,又要酷熱難當了,在下送一物與小姐,以作消暑之用。”塞給她一柄扇子,回身離去。

郭詩韻待要推辭,張宇初早已走得遠了,郭詩韻為人灑落,亦不以為意。

雨下了三日三夜,河溝均滿,雨停後,果然又是炎熱難當。

郭詩韻驀然想起張宇初送的那把扇子,取出來用,打開一看,扇麵上題有一首金人元好問的詞:摸魚兒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幕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