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8日 晚
自陳雨辰離開上海後,軍隊就開始節節後撤,雖然前線依然頑強抵抗,但形勢越來越不容樂觀。艾文的心裏早已做好了隨時撤退的準備,不過他並沒有透露哪怕一丁點風聲。要知道形勢再嚴峻,唯獨軍心不可亂。即使現在幾乎再無勝利的捷報,但他們想保衛祖國的心使他們一直團結一致。如果此時有撤退的傳言出現,那將使軍心紊亂、潰不成軍。
然而這天晚上,蔣委員長終究是下達了全軍兵分兩路撤回南京和蘇州至嘉定以西地區。隻是這撤退命令不但來的倉促,還一再撤銷更改,致使前線在短時間內收到三次截然不同的命令,一時間大家不知道是該撤退還是不撤退,軍心驟然紊亂,大撤退結果演變成大潰敗。
11月9日起日軍擊退中國軍隊零散抵抗,連占虹橋機場、龍華、楓涇、青浦。
11月10日除了公共租界西區以外,在東區和北區零散的中國軍隊與日軍在租界各處發生激烈巷戰。但他們很多連一個排的人都不到,甚至原先都不在同一個連。倉促反複的撤退命令導致很多人脫離了隊伍被留在上海。
在那場混亂中艾文也與醫護隊的人員失散,他緊跟著一個連長和一個醫護兵撤退,而那個連長正是當初送他去戰地醫院的人。艾文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卻如此機緣巧合被他送來又要在他的掩護下撤退。
陳雨辰似乎在走之前就囑托連長要照顧艾文,雖然當時對撤退之事隻字未提,但是這位連長也沒有去追問原因。連長原本是可以跟著隊伍一起撤離的,卻因答應了陳雨辰的囑托,便毫不猶豫地回頭尋找艾文,之後再也找不到隊伍,隻能一起躲躲藏藏。
艾文跟著兩人躲在殘破的巷子裏稍稍緩一口氣,這個時候才有精力環顧四周。
“這……是哪裏?”他不禁瞪圓了雙眼,喃喃問道。
“這裏是公共租界北區。”連長小聲回答,一直謹慎地觀察前後是否有鬼子,頭幾乎掩在牆邊,隻露兩眼。
“公共租界……北區?”這裏,這裏還是公共租借北區嗎?還是當初法蘭克接他過來的地方嗎?這一片滿目瘡痍、千瘡百孔的地方竟然是公共租界北區!
艾文並不知道在他奮鬥在前線的這段時間裏,除了他所知道的那幾次轟炸以外,其實日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市內進行狂轟亂炸,其中不乏有幾次落在了租界境內。這座國際大都會已然是傷痕累累、一片慘象。
“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漫無目的地逃竄,必須找個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躲起來!”那個醫護兵對他們道。
他說的沒錯,大白天的很容易被到處搜捕他們的日軍發現,必須找個隱蔽的地方等到天黑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上海,但也必須趕在日軍全麵控製上海,並在邊界設置關卡前。
“這一片區幾乎沒有完好無損的房子了,上哪躲?上海又沒有深山,能有個洞讓你往裏鑽。”連長沒好氣道。
“上海確實沒有山,但我們可以往地底躲。”艾文突然道。
“地底?什麼意思?”
這裏是公共租界北區,那丹濟仁堂就在這一區,無論那間藥鋪是否還完好無損,炊事房下麵的小倉庫卻有很大幾率躲過轟炸。
“一家中藥鋪的下麵有個地下室,不過我原本就對這裏不熟,現在又成了一片廢墟……”這是讓艾文最無奈的事,雖然知道可能有個地方能讓他們安然待到晚上,但他已然分不清丹濟仁堂的具體位置。
然而連長卻欣喜地問:“你還記得地址嗎?”
“記得!”
“那沒問題!我可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
連長靠著他能輕鬆分出東南西北的能力和對故鄉的熟識,很快就找到了丹濟仁堂。
他們很幸運,這一區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重創,比起他們之前路過的已經好太多,起碼丹濟仁堂雖然有些殘破,但後院幾乎完好無損——包括那棵大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