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11日 上午
艾文醒來後感覺頭部好了許多,雖然起床時會有輕微的耳鳴和眩暈,但比起昨天那如同地震般的巨響已經好太多了。
“艾文!你覺得好些了嗎?”似乎一直守在他床邊的李苒猛然跳起來關切道。
“是的,感覺好多了。”艾文看著這個精力充沛的少年蹙眉道,“已經11月了,你不該這樣趴在床邊睡。”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說著他便是一個噴嚏。
艾文苦笑道:“你需要多喝熱水,現在隻是感冒初期,很容易壓製。”
“不對不對,傷風感冒當然應該泡生薑水喝啦!一喝就好!”
“生薑水?”艾文疑惑地問。
“這點你們洋人醫生就不知道了吧!生薑泡熱水裏喝非常驅寒,如果加上紅糖效果更好。小時候傷風感冒,我爸立馬泡生薑水給我喝……”過了一夜似乎恢複了精神的李苒突然沉默不語。
艾文明白,雖然他是個堅強開朗的孩子,但失父之痛又怎會在短短幾日內愈合,更何況他的仇人就在屋外。就好像剛起床時的清爽突然煙消雲散,瞬間又被拉回現實。
這時,田中副官敲了敲房門便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兩個日本憲兵,一個把盛著水的臉盆和毛巾放在了臉盆架上,另一個提著食盒把它擱在圓桌上。
“早安,亞伯醫生。您覺得身體如何?感覺好些了嗎?”田中副官殷勤非常,那笑容帶著令艾文讀不懂的怪異,讓他渾身不舒服。
“不用麻煩,我們梳洗完就會離開。”艾文直接無視了田中的問題。他覺得即使不是隔著現如今對日軍的極為厭惡之情,他也不會喜歡這個副官。
“請等一下,醫生!您先吃點東西再走。您昨天什麼都沒吃就躺下休息了,我們也不敢打攪您。再說,就算您不餓,您身旁的這位肯定餓了,他跟您一樣什麼都沒吃。”
艾文驚訝地看向李苒,隻見這個中國少年正瞪著田中副官,臉上寫滿了——我才不吃鬼子的東西!
所有情緒都一目了然的李苒讓艾文不由覺得有趣:“不用跟他們客氣,李苒。我猜,這些食物本就該屬於你們。”
李苒頓時目瞪口呆,一時沒能理解艾文的意思。然而艾文在前線呆了三個月,又怎會不知關於日軍的傳聞。他們現在吃的軍糧,很多都是從中國百姓那裏奪來的,每占領一個區就如同被強盜洗劫。
“那我們不客氣的收下了,田中副官。”艾文雖然是第一次對田中顯出了些許禮貌,卻是帶著顯而易見的逐客令。
“好的醫生,那您先梳洗。還有一箱藥品已經幫您整理好了。”話畢,一個憲兵捧著一個醫療箱快步走了進來,把它放在食盒的旁邊,“醫生,因為您的堅持,伊藤大佐也不想讓您為難,所以我們按照您的意願不會派人送你們去法租界。當然,這片區零散的中國隊伍都已被我們清剿,因此您不用擔心在路上會遇上槍戰。也請您不要冒然離開法租界,伊藤大佐隨時會前去看望您。”
田中副官說得客客氣氣的話裏麵卻透著許多令艾文渾身僵硬的訊息:例如被留在上海的中國軍隊已全軍覆沒;例如他已被日軍監視。雖然他是美國公民,但如今被日軍控製的上海的確不是他想出就能出的。不過也正因為他是美國人,艾文明白他們要明目張膽地控製自己並不是那麼容易。
艾文表麵上不動聲色,其實已然在心中盤算起來,無論如何他都需要法蘭克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