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枯葉在城牆邊打著漩渦,空中滿布的烏雲壓得低低的,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城牆的一邊是無邊的荒地和野林,另一邊是排列成井字形的樓閣庭院,不遠處還聳立著一座高塔。城裏沒有半個人影,周圍盤旋的隻有風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裏的,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在這樣的城牆上,唯一記得的是我不止一次來過這個地方。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這鈴聲本該是悅耳的,但在這個時候卻顯得那麼突兀,那麼陰森。我停住腳步,屏息聆聽。不一會兒,鈴聲再度響起了,而且這次就在我的身後!
猛地回頭,竟然是一個長發遮麵的紅衣女人,發絲裏的一雙眼睛布滿血絲,狠狠瞪著我,嘴角還扯著一抹讓人畏懼的猙獰笑容。
我想大叫,想逃跑,可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隻能看著這個女人緩緩靠近自己,等她走近了我才發現,她穿的不是紅衣,而是被像血一樣的液體染紅了的白色孝服。她腰間係著一顆銀鈴,每走一步都伴隨著那不和諧的鈴聲。
她是誰!她是誰!她要做什麼!
穿孝服的女人笑出了聲,輕悠悠地說:“終於輪到你為他死了!你也該開始還欠他的債了!”
伴隨著她一連串的狂笑,我忽然被猛地一推,身體失去平衡往身後的城牆邊跌落過去。我甚至連喊叫都來不及,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急速下墜,眼中隻看到那個站在城牆上看著自己墜樓而狂笑的女人。
腦中一片空白,就在我以為快要摔死在地上的時候,烏雲密布的天空忽然開了一道口,強烈的日光刺進我眼中,隨後那笑聲和那城牆都慢慢消失,變得無影無蹤。
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有一道陽光透過紗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眼瞼上,也將我從噩夢中喚醒。這古城女鬼的夢自從我穿越後就夜夜糾纏我,隻是醒來後總不記得夢中的細節。
是了,我也很俗套地穿越了,而且還接受得坦然。想來也是,我曾經毫不猶豫就選擇死亡,還有什麼值得我去大驚小怪?穿越不就是成了另外一個人,去過另一個人生而已。
伸手擋住光,看著空空蕩蕩的左手無名指,連戒痕都沒有。對於一個穿越的人來說,前世的東西自然是不可能帶過來的。
帶不過來也好,少了睹物思人的機會。隻可惜沒能連記憶都一起被抹去,以至於我現在隻要閉上眼就能回想起穿越那天發生的事情。我忘不了那二十八層頂樓,吹得我睜不開眼的大風,也忘不了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用刀架著脖子的感覺。
沒錯,我就那麼被父親抓著,而他朝著離我們五步開外的男人吼道:“你要不想她死,就從這裏跳下去!”
那時元子臣站在那裏,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什麼感覺,怨恨?還是恐懼?可能都不是,否則我不會坦然選擇自己結束生命。
為什麼?因為我的人生就是別人的一個遊戲,我就是一個工具,父親以及元子臣互鬥時用的工具,活著對我來說可能比死亡更痛苦。
“不用了,你不用為我死。”我說得很平淡,那時候的我除了想從這毫無意義的人生中解脫之外,沒有別的願望了。於是在他們都有所反應前,我將身子使勁挨向了刀鋒,父親因害怕手抖了一下,最後那把小刀沒有割破我的喉嚨,而是刺進了我的胸口。
發生得太快,等我反應過來時元子臣已經衝過來,打暈了驚呆了的父親,將我抱在了懷裏,嘴裏叨念著那些讓我撐住的話。
很痛,我已經分不清是心痛還是被刺的傷痛,隻能不停抽著冷氣,腦中閃過無數個問題。然而最讓我想不通的是,我死前最想問他的歸根結底隻有一個問題:是不是曾有過那麼一瞬間,我在你心裏不止是個替代品?
好可笑,明明事實擺在眼前,他心裏一直有別的女人,我卻還是那麼介懷,可能我就是要賭那一口氣。於是我拚盡了力氣,隻說了一句:“謝謝你從我父親那裏把我買下來,我……不欠你什麼了……”
是的,我不欠他什麼了,他也不曾欠我什麼,終究,我們的關係隻是一筆交易。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這樣死了,但醒來之後已經成了另一個人——某個不知名時空的富家千金。
我翻了個身,把身子挪進床角的陰暗處,聽到房門外有些微聲響,隨後房門被輕輕打推開了,進來的是服侍我的小丫頭小娟。
“三小姐您已經醒了啊!”一見我睜著眼,小娟也不再輕手輕腳,“二太太讓我來看看您是不是有精神出去走走。先前讓人紮的香鬥估摸著也能拿了,順道再添購些物品,祭月節也就沒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