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不喜歡姚邕。
江州姚郎,善操琴,傳聞在林間一曲引來百鳥駐足枝頭,不願離去。再看姚邕的長像舉止,周身的氣派穿著,按理都應是對謝玄胃口的,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不喜姚邕。
但謝玄涵養甚好,不可能像胡夕川與嚴操那樣,四目相對好像都能看到火光。就算他不喜也不會表露分毫,更何況他一直被困在竹苑,這期間有太多的事,也包括想知道這個不會功夫的姚邕怎麼從江州跑了過來,還要與其他人一同北上。
難道他是陪胡夕川?謝玄對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很是吃驚,臉上的表情也沒有逃脫其他三人的餘光。
嚴操立刻問道:“怎麼了?”
謝玄有些心虛地搖了搖頭。
火架上的肉已烤好,香氣四溢,胡夕川用刀切成四份,分別遞給他們三人。嚴操、謝玄腹中饑餓,接過來就吃,剛咬上一口,就聽姚邕道:“這麼一大塊,怎麼吃?你幫我切來吧!”
謝玄無聲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羊腿,確實不小。上了戰場後自己就沒有注意過吃相,開始時是自己刻意,不想引別人注意覺得自己是個嬌公子,再後來從石門一路狂奔到襄邑時,有的吃就不錯了,吃完就跑,還想著吃相?
胡夕川也看了眼姚邕,雖有些詫異,但還是把那塊肉剔成小塊成盤再端給他。
謝玄就覺氣往上撞,終還是忍不住諷道:“讓姚郎陪我們一起逃難,真是委屈了。”
姚邕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一塊肉送到口中,咀嚼咽下後,方道:“喬兄誤會了,姚某這幾日內火太大,牙撕不下肉來,隻能這樣。”
謝玄立刻流露出善解人意的目光道:“想來姚郎在江州水鄉住慣了,不適北方水土天氣,不若明天回轉吧,若真染了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姚邕淡然一笑,並不答話卻用二指夾起一塊肉放到口中,慢慢咀嚼。
謝玄才懶得等他咽下再說話,他當然知道姚邕是故意為之,眼睛從胡夕川麵上移過,看向身旁的嚴操,小聲道:“我一直想問你,慕容垂何時投的秦?”
嚴操道:“早就有所準備,今日一早走的。”
“早就有所準備?他不投晉嗎?”謝玄有些難以置信,皺著眉頭。被困的這些日子,他也推敲過慕容垂與謝安之間的關係,如果是敵,慕容垂沒有必要留下自己,更何況那眼神那語氣也不像是敵人,倒像是……苦求不得的心儀之人!也正因此,上次和慕容垂對奕時他才大膽提出讓他投晉,還搬出了叔父謝安。
他怎麼能投秦呢?這樣一來,慕容垂與叔父間就是死敵了!燕國沒了慕容垂,滅亡是遲早,難道他要帶著秦軍伐晉?大大的不妙啊!
胡夕川看著謝玄顰眉苦思,正愁沒話呢,趕緊開口道:“他剛和晉國打完仗,哪敢去投?晉軍傷亡殘重,別說是桓大司馬了,我見到都立碼上前宰了他!”
“你胡說什麼!”謝玄斥責出聲,雖然聲音不大,但在胡夕川聽來卻像是當頭一棒。這是謝玄頭一次在人前斥他,還是在彼此看不順眼的嚴操麵前。
謝玄不知道胡夕川想什麼,隻覺得他這莽夫之氣根本不可理喻,繼續道:“慕容垂若投晉,晉燕秦二十年內相安無事,百姓之福。但他投了秦,燕國隻是苟延殘喘而已,一旦苻堅拿下燕國統一了中原,就會揮師南下攻晉,我們如何抵擋這虎狼之師?你見麵就要殺他?他是難得一見的帥才,你隻計較這些小得失,有沒有想過晉國的得失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