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全毀了!幾十戶人家的村落轉眼間變成了廢墟!
更讓謝玄心驚的是,躺在那裏的死人。他上過戰場,也親手殺過人,他不畏死,隻是現在躺在地上的有老人,有婦人,有孩子,全部都是平民。
他下了馬,跑到一個孩子麵前,摸了摸,已經涼透了。他又去看了幾個人,希望有人還活著,結果令他很失望。
當他還要去看下一個人時,嚴操一把將他拉住,沉聲道:“別看了,不會有活人!”
謝玄的身體有些顫抖,他看著嚴操,問道:“為什麼?抓不到我們就牽怒於百姓?牽怒於老弱婦孺?”
嚴操緊了緊拉住他的手,沉聲道:“胡人一直是這樣啊!他們不光殺漢人,隻要不是自己的族人,隨手便殺了!昨晚慕容評的軍隊來了,他們是鮮卑人,而這個村子的人都是羯族人,不高興就殺了。”他停了停,語氣轉為生硬,接著道:“這就是他們的習慣,若是羯族人強大,他們一樣會殺鮮卑人,胡人都是如此,你不必為他們心疼!”
這最後一句令謝玄很是不快,他抽回手指著地上的孩子斥道:“胡人也是人,他還這麼小,招誰惹誰了?”
嚴操卻冷笑道:“你心疼他們,你可知十二三歲的胡娃就可以殺人了?對了,還記得林渚高平吧,桓大司馬北伐你們拿下的城池,在晉軍敗退後,燕軍把那兩座城裏所有的漢人殺個幹淨,殺人的裏麵就有胡娃,比他大不了三四歲!”
謝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一直認為戰場殺敵隻有國家沒有對錯,但這並不包括屠戳平民,他根本不曾想到百姓竟然會橫遭此難,於他而言“五胡亂華,十室九空”這些屠【城之說都隻是一個概念。他也恨,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
現在,平民幼兒的屍體就在眼前,再一想起那些自己親手拿下的城池竟然被……一時間,他難以接受!
一個時辰前還佩服謝安教侄有方的嚴操現在又開始腹誹起來,到底是晉室門閥的貴介公子,婦人之仁,估計連“傾巢之下無完卵”也隻是熟讀而已,更別提這種人世間的血腥了!
嚴操雖這樣想,可還是受到謝玄的影響,看他一臉的悲憤竟然有些心疼。他歎了口氣,柔聲道:“並非是我麻木不仁,這種場麵我見得太多了,知道嗎,我七歲的時候是從十萬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謝玄全身一震,目中即驚訝又有同情。他這表情卻把嚴操逗樂了,嚴操微微一笑,上前將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輕輕道:“我早就沒事了,其實這些沒什麼,習慣就好!你太累了,歇一會兒!”
謝玄一夜疲憊,現在心神又受到創傷,隻覺得周身冰冷,嚴操的動作與說出的話讓他感覺到一種溫暖,瞬間安心許多。他就這樣用額頭抵在嚴操的肩膀上,累得不想起來,就仿佛這裏是他整個身體的支撐點,能靠一會兒是一會兒,太累了!
嚴操的眼中流露出一種寵溺的溫柔,他知道隨著閱曆的增長,眼前人會越來越堅強,以後鮮有這種機會了。這種想法一出來他心中竟升出強烈的舍不得,險些就張開雙臂摟上去,還好,就在左臂即將橫在對方腰際的刹那,他控製住了自己。
遠處奔來一匹馬,馬上人還隻是個模糊的人影,但嚴操卻知道是誰。他垂下眼眸掃了掃一動不動的謝玄,心道果然太累了嗎?既然如此,我們一起演出戲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