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夕川倚靠著馬,雙手抱在胸前,沒好氣地看著謝玄在為嚴操包紮。
一日不見,阿遏對自己的熱情就轉到嚴操身上去了?理也不理!想到此,胡夕川有些鬱悶。
“就這麼道口子也值得包?”胡夕川終於忍不住嘮叨起來,“阿遏也太小題大作了,嚴郎君也是刀風劍雨裏闖過來的,這點子傷算什麼!”
他說的沒錯,嚴操的半個膀子露出來,幾道猙獰的疤蜿蜒而下,消失在布衣中。這一對比,新受的傷細且短,冷不盯一看還以為是一道紅印子而已。但那又如何?謝玄想為他包紮,嚴操很享受這種包紮,他抬眼皮看向胡夕川,笑道:“胡兄有所不知,這口子之所以沒有裂開,全靠玉樹的傷藥和包紮呢!”
胡夕川送給他一付白眼。
嚴操又笑道:“怎麼你們晉人都喜歡翻白眼啊,個個學阮步兵嗎?”
謝玄已幫他包好,嚴操故意不伸手,等著他為自己穿上衣袖,然後才接過手來,對著近在咫尺的謝玄柔聲道:“多謝玉樹。”
他話說完,胡夕川與謝玄心中都泛起一陣惡寒。謝玄為他如此細致包紮,其實是有氣胡夕川之意,若不是他說話,謝玄真沒有意識到二人離得極近,而那家夥語氣如此曖昧,真像是有什麼關係似的。
胡夕川忍不住上前一把將謝玄拉過來,道:“你離他遠一些,沒看到剛剛還勾搭那個胡人小妞?還有上次在鄴城,一個酒壚的胡姬也跟他眉來眼去的……”
“什麼胡姬,明明是漢家小娘子行不?”嚴操截下話來。
“記得倒是清楚!”胡夕川故意說錯,就是為了讓他自己說出來。“一看就知嚴兄善於此道!”
嚴操剛要說話,謝玄卻抽回衣袖,冷笑道:“嚴兄怎樣我沒看出來,倒是夕川一路護送姚郎至此,用情頗深!”見那兩個都沒了聲音,謝玄接著道:“你不是陪姚郎進範陽了嗎?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我……不……放心你啊!”胡夕川明顯的兩頓,透著心虛。謝玄無聲地撇了下嘴角,而嚴操則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謝玄道:“我們好歹兩個人,你那姚郎隻身一人在範陽,你就放心了?他本不會功夫,人又長得太過清俊,還是個伶人,若是再碰到像諸葛熙那樣的人,他可應付得來?”
他說到“伶人”二字時,胡夕川的臉就已經有些沉了,待謝玄說完,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如水。
江州姚郎善簫,一曲“濟南新調”聞名天下,人又清俊無比,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若是出身好,應該和“笛聖”桓伊同等地位,可惜他出身風塵,唯一好些的便是賣藝不賣身而已。諸葛熙在聖明湖見到姚邕驚為天人,上來便動手動腳,眼見要被當場羞辱,還好胡夕川趕到將之暴打一頓。這事本是諸葛熙無恥,但傳到建康,終變成了諸葛與胡二人為姚郎爭風,反倒成了佳話一般,沒人為姚邕叫一聲屈。雖然姚邕不說什麼還勸胡夕川息事寧人,但胡夕川明白他是礙於伶人的身份和出身,倍感屈辱卻又無可奈何。
謝玄哪壺不開提哪壺,胡夕川自然知道謝玄是故意提“伶人”二字,很明顯有輕視姚邕之意。這一點胡夕川也想不明白,謝玄與他一起長大,待人接物如何他很清楚,可為何謝玄獨獨對姚邕有如此大的怨意?當然,姚邕對謝玄的態度也不大好,能諷則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