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鬼的山寨非常講究,裏裏外外幾層跨院,內有亭台樓榭,布局規整,想來應該是哪位諸侯的避暑別苑,如今諸侯已沒,隻留下山間別苑當了山匪窩。
也不能算是山匪窩,這裏還有不時跑來跑去的小孩子,還有一些婦人老者,一點也不怕這群散俑,個個笑點相迎。看來這山寨已是他們在中原最後的樂土。
劉老鬼命人給他們三人單獨打掃出一處院落,自己則帶著他們走向正廳。正院中並排放著幾個箱子,全部都是打開的,幾箱衣物和日用品,兩箱皮貨,還有一個小箱子竟然裝著十本書。
劉老鬼帶他們走到箱子近前道:“見者有份,你們先挑。”
謝玄一聽這話,彎下腰就細細翻閱箱子中的書籍。嚴操笑道:“別的不用,這箱書我們先挑,其他的你們自用。”
劉老鬼立刻一揮手叫來人,“這箱給娘兒們挑去,這些抬左院去,其他的抬後院。”他又看向嚴操解釋道:“晚上涼,你們穿的單薄些,這些是胡人衣服,不過很暖和。”
他們說什麼謝玄一概不知,此刻他正拿著一本書細細品讀。此書言語簡單明了,像講故事般將秦統一七國後到董卓叛亂至漢亡的許多事敘述一遍,每篇文後還有作者自己的見解,以及一些勉勵之言,道理淺顯易懂,又不失水準。看來這書是寫出來給某個正在學習的少年讀的。謝玄看了看署名:燕子章!竟然是代國的長史燕鳳燕子章?
那這些書……?謝玄馬上想到那個點名要自己的少年,那個小郡主叫他珪娃,拓拔珪?想起來了,他應該是代國國主拓拔什翼犍的長孫,因為出生時天有異象,連晉國都有耳聞。這些書應該是燕鳳寫給他看的吧?
燕鳳其人謝玄也有耳聞,當年拓拔什翼犍以重禮請其出仕,被燕鳳拒絕後,代主竟然兵圍代郡,號稱“三日內不交出燕鳳,屠城!”燕鳳無奈隻得出城與拓拔離開。再後來便傳出拓拔氏立國為代,燕鳳燕子章為尊為代王左長史,處理國家大事。
這一晃十年過去,燕子章在代國不但官做得大,還授業於拓拔氏子孫,足可見他在代國地位之高。謝玄看著燕子章所寫的文字,小楷墨跡,既遒勁端莊又不失秀逸柔美,篤守楷法,可見功底之深,若是能見他一麵促膝長談,肯定不枉為一樁幸事!
“玉樹,玉樹?”嚴操在他身邊輕輕喚他,見謝玄回過神來看向他,接著道:“喜歡就拿到屋中看,這樣蹲著一會兒腿麻就站不起來了。”
謝玄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蹲在這裏,很是失禮,匆忙站起時果然如嚴操所說腿麻了,他身子剛一晃,嚴操伸手相扶,助他站穩。
“多謝!”謝玄站穩了身體,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裏隻有他與嚴操二人,劉老鬼和胡夕川都不見了。他詢問的目光看向嚴操,嚴操笑道:“胡夕川早走了,劉老鬼去辦事了,不用理他。”
謝玄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心中卻有一絲苦澀襲來。
原來,他已經走了!
“我出去遛遛,麻煩嚴兄讓人把書箱抬到我房內,謝謝。”說完,謝玄未看嚴操,一個人走了出去。
日暮時分,晚霞很美。
謝玄縛手立於山岩之上,欣賞著被暈染成一片桔紅的天空,下麵是層層山戀,蜿蜒如黑龍而去。北國風急,吹打在臉上很不舒服,謝玄就立在這裏一動不動。
“在看什麼?”嚴操走到他身邊,隨手為他披了件袍子,邊披邊道:“這裏不比江南,晚上很冷,我看這胡袍很合適你,先穿上禦禦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