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村莊。
姚邕與胡夕川一前一後從一戶農院中走出來,後麵跟著一個老嫗。
胡夕川轉身扶著老嫗道:“胡婆婆,不要出來了,外麵雨大,小心著涼。”
胡婆婆拉著胡夕川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全目慈愛,顫聲道:“你這一走,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看到你呢?”
“那不如胡婆跟我一起走吧?”
胡婆笑了,缺出幾顆還沒有掉的牙。“人生地不熟的,人老了就不想再動了,哪天入了土也是自家的地方。”
胡夕川回握住她的手,老人的心思他明白,但還是不放心,想了想道:“婆婆,明日我讓劉老鬼過來接您,秦燕開戰,這裏恐怕也不能幸免,留您一人我不放心。”
胡婆搖頭笑道:“我都一把年紀了,有什麼不放心的?他們雖然敬我,可畢竟我是胡人,山上還有許多漢人,我不想讓你為難。”
“沒什麼為難的,您今夜就準備一下,明天我讓他們過來接。”胡婆還要說話,胡夕川截道:“就算您沒事,也要想想紅葉啊!”
想起這個八歲的孫女,胡婆婆歎了口氣,沒有再堅持下去。胡婆婆轉向姚邕,又露出慈愛的笑顏:“姚郎君莫要怪老嫗啊,實在是姚郎君長得太過清俊,比老嫗看過的女娃娃還漂亮,川兒年紀也不小了,老嫗才會誤會你是川兒帶來的媳婦兒。”老人一邊說一邊搖著頭,看樣子還在為麵前的俊郎君不是女子而惋惜。
姚邕毫不以為意,一雙妙目惋了一眼胡夕川,又轉回來看著胡婆道:“哪裏會怪婆婆,隻是婆婆要見他的媳婦恐怕……”
“子鶴!”胡夕川低聲截住姚邕的話,對胡婆道:“回去吧,我們走了。”
披著蓑衣,二人上馬離開村莊。
“你怎麼認識這個胡人婆婆的?”姚邕問。
胡夕川回道:“我祖母是胡人,她是我祖母的侍女。”
“說起來從來不知道夕川的身世呢!”
“我也沒有聽過子鶴說起你的身世啊!”胡夕川反訴回去。
兩個人卻默契的再也沒有說什麼,空曠的山野中隻有馬蹄聲與雨聲。走了一會兒胡夕川終於開口問道:“子鶴要去哪裏?”
姚邕等了等才回話道:“夕川莫要管了,你回山寨與他們彙合就好。”感覺到胡夕川駐了馬,姚邕也輕勒韁繩停下,回頭看著胡夕川,“怎麼?難道你要跟我一起走,不去接你的阿羯了?”
胡夕川笑道:“我要帶他回建康。”
“那你就走吧,不用管我,我自有我的去處。”姚邕很是平靜,因為天黑,他一點也不用擔心對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悲傷,隻是他的語氣有些生硬,很明顯就能聽出帶著負氣的口吻。胡夕川聽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歎了口氣。
姚邕說完就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問題,聽到對方的歎氣聲,他突然生出股怒意,翻身下馬走到胡夕川的馬前,仰麵道:“下來!”
胡夕川聽話的下馬,就算隔著黑夜,兩個人也知道彼此正對望著。
“我說不用你管你就不問,這兵慌馬亂的,你真放心我一個人?”姚邕問道。其實他心裏有一個小小的期待,雖然他知道很渺茫,但總是不死心。“嚴操就算心術不正,但他總歸對你的阿羯是一心一意,不會害他,我又有誰?”這是在逼胡夕川在自己和謝玄二人中選一個,哪怕他說一起走,自己再狠狠地回絕,也說明他心裏是有自己的。
等了有一會兒,等到姚邕越來越失望正在考慮要轉身上馬的時候,胡夕川終於道:“你不是一個人!”
“什麼?”
“我送你到前麵的路口,那裏有人在等著你!”胡夕川說的相當肯定,這使姚邕根本無法反駁。相處時日不短,他太清楚胡夕川的為人,沒有實足把握,他不會輕易下結論。
“夕川還知道什麼?”姚邕見胡夕川的蓑衣領口有些鬆,伸出手來幫他重新係上,繼續道:“說出來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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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
嚴操擦拭完謝玄的頭發,拿出梳子細細地梳。謝玄的頭發烏黑亮澤令他愛不釋手,他邊梳邊道:“玉樹的頭發真的很好,我以後日日為你梳如何?”
謝玄乖乖地坐在那裏,身上還是嚴操為自己裹住的毯子。今日的嚴操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謝玄都覺得好喜歡,更何況他真的很溫柔。謝玄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與眾不同,不為自己的身份,隻因自己是他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