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成自小就知道此番道理,但他心知如果按部就班的練習內力,隻怕這輩子都無法打通任督二脈成為絕世高手。他曾思索如何能每日多修習一時片刻,不久便被他想出除了坐臥之外的修煉方法,即使在走路站立時都可以練習內功。但就算如此,仍覺也要幾十年才有可能打通任督二脈,便想,丹田既然能儲存內力,為何不能生出內力呢?他知此等想法實在奇怪,且其時其父已經去世,無人可與他討論,便一直獨自思索,那些時日有些像失心瘋子一般,任母和幾歲的妹妹都擔心不已。後來又想,內力畢竟是生於軀體之中,並非自空氣食物水分所得,那說明人本身就是有內力的,或者是有生成內力的“原料”,丹田氣海猶如大海,既然儲存內力,想必本身也蘊含無窮內力。即使世界上所有河流都幹涸枯萎,無邊無際的海洋隻怕也不會淺上一分。
想通這個道理後便苦思如何激發氣海中先天內力,久而久之倒真的讓他成功了,這方法便寫了下來。當然一般習武之人根本不會如他那般思索,更是不會去做那種嚐試,即使做那嚐試,也未必能如任成一樣思索出正確的法門,因此他練功,隻重意,不重法門。不能體悟那種神意,說的再明白也未必有用。
林音雖逐字逐句記下全書,卻絲毫不能理解半分,不僅因其修為見識淺薄,還有種種其他因素,好比刀客未必知道如何鍛造冶煉一把好刀,任成就如那頂尖的鍛造師,又是一流的刀客。任成心知,縱然來日林音能領悟一分兩分,也足以笑傲江湖,獨步武林了。至於領悟之後是否會自創絕技,那自然是毫無疑問信手拈來。
又過了兩天,洞外陽光明媚,毫無人聲,這日任成精神竟分外的好,躺坐了幾天的他也沒讓人扶自己站了起來。任玥二人也是高興,幾日陰霾,此時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圍著哥哥說個不停。任成摸著她的頭發,又把林音叫過來,對兩人笑著問道:“以後你們有什麼打算?”
任玥抱著哥哥,林音卻是一愣,心知任成怕是要交代遺言了,不知如何回答,眼圈一紅。任成又笑道:“你們兩個也沒什麼親人,要互相扶持,好好長大,知道了麼?”
林音不敢看任成,低著頭任由打轉的眼淚滴滴落在地上,又瞬間滲入土裏,拚命點頭。任玥卻笑了,笑著笑著,三人一起紅了眼睛,再也沒人說話。
舍不得啊,這個小丫頭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舍不得啊,從小到大就喜歡嘰嘰喳喳的圍著自己;舍不得啊,父母去世後兩人的相依為命,同生共死。沒了自己,她該怎麼辦,她能去哪裏,如何好好長大,嫁人。
良久,林音抹了抹眼淚,正色道:“大哥你放心吧,怎麼我也會護著任玥,愛惜她,保她喜樂平安,不讓壞人欺負。”
任成聽了此話,彎腰看著林音的眼睛,欣慰道:“男子漢,一定是要堅強的。再小的老虎,隻要長大了都是百獸之王。再強壯的牛羊,見了老虎都隻能顫顫驚驚,束手待斃。大哥希望你能做一隻老虎,保護自己和玥兒。”林音重重的點了點頭。
任成望著,走到洞口,靠著洞壁站住,望著洞外樹木鬱鬱蔥蔥,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化作斑斑點點,忽然歎道:“如果能回家,該多好啊。”
任玥聽了,望了林音一眼,林音恰好也望著她。又看著哥哥的背影,輕輕的說道:“我們回家吧,看看爹媽好不好。”林音也接道:“小玥經常說你們家很好玩,我也想去看看,我們這就去吧?”
任成依然靠著洞壁,卻沒有說話。
“哥哥?”
“大哥?”
任玥忽然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破了一樣,瞬間全世界黑暗了起來,害怕,麻木,寒冷,各種滋味包圍著她;又像冬天掉進冰水中一般,手腳抽搐,想劃動,又覺得更冷。林音知道不好,待要走過去看看任成,卻聽任玥慢慢說道:“我哥累了吧,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我們就回劍門老家,林音你不要吵著他,不要吵我哥哥了。”她轉過頭朝洞裏走去,也不看任成,囁囁嚅嚅:“我也困了,感覺好冷,生一堆火好不好,我要睡一會。”也不去管惶然無措的林音,直直倒在地上,不片刻竟然似真的睡著了。此時尚未到中秋,外麵酷暑未退,林音卻隻覺遍體生寒,頭腦茫然一片。他走到洞口和和任成並排站著,卻無絲毫的勇氣去看任成,任成死了,真的死了,再也不能保護他們,教他們武功,囑咐他們做個好人了。他不敢看,似乎不看的話任成一會就會和他們說話。
日落月升,斑駁的月光透過茂密的樹叢,一點點的灑在任成身上,灑在林音的腳下。任玥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明亮的眼睛看著洞口的哥哥,還有旁邊的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