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弋棲月竟伏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朦朧之中,卻似乎回到了那一天……
那時的她,初承大統,成了天下無雙的女帝。
可依舊癡心不改,暗中出宮,回了蒼流山。
曾經,這裏是她的師門,自從她被叔父追殺,逃亡而來,她便在這裏了,她在這裏,由咿呀的孩童,出落成亭亭的少女。
隻可惜,如今,蒼流山蓊鬱的草木依舊,人卻變了。
——她,成了蒼流的‘叛徒’、‘恥辱’。
弋棲月看著那山邊漸沉的夕陽,心中默念著的,卻始終隻三個字:
墨蒼落。
——師兄,我回來瞧你。
她一路潛行,直到半山腰處,一旁草坡裏的熟悉的笑聲,在她聽來卻仿佛炸雷。
“掌門師兄,這梔子花開得當真好看。”
這是時蕪嫣的聲音,嬌美而又溫柔,似是一泓溫柔的泉。
弋棲月明了,墨蒼落,縱使是溺死在這泉水裏,也心甘情願……
心跳漏了一拍,可鬼使神差一般,弋棲月依舊是邁開了步子,向那聲音走去。
花叢掩映著,本應是一片模糊與朦朧,可墨蒼落含笑將梔子花輕輕插入那女子鬢發的一瞬,依舊是狠狠刺入了她的眼。
“等以後娶嫣兒過門,便以梔子花為冠,可好。”
他淺笑,唇角的弧度近乎完美,其中溫度,她弋棲月可望而不可即。
將那梔子花安置好,他還抬手理著時蕪嫣微亂的長發。
時蕪嫣‘咯咯’地笑了,麵上帶著幾分羞怯的紅,起初是扭過了頭去,隨後,被他一撫麵頰,竟是身子一軟整個人撲進他懷裏。
“嫣兒以眉山做嫁妝,盼著師兄來娶。”
墨蒼落垂眸而笑:“好,有你便好。”
弋棲月癡愣著,她第一次知道,冷漠如他,竟也能笑得這般溫和柔軟;而她的心,在一瞬間四分五裂,她傷得體無完膚,隻因他一笑。
曾以為他生性冷淡,孰知他也可以這般溫暖,委實不過是,不去暖她罷了。
弋棲月默然闔了眼。
她記得小時候,她看著他俊美挺拔的背影,心中暗道,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可如今?
繁華占盡,長發及腰,唯看君懷她笑……
‘哢嚓’
一個疏忽的發狠,弋棲月將手邊的花枝生生捏斷,鮮血在斷枝上流淌。
而那二人聞聲,也驚詫地轉過身來。
“你?!”
不待弋棲月言語,墨蒼落便冷聲啟口,一瞬間,又是麵若寒霜,已經抬起手臂,將時蕪嫣緊緊護在身後。
弋棲月生生咽回那一句‘師兄’,隻是闔唇冷笑。
瞧瞧,瞧瞧!
瞧瞧你這在意的眼神,瞧瞧你這警惕的動作!
墨蒼落,你可真是個好男人!
就像當初我蒙冤受刑,被刺得鮮血淋漓,而台下的你,隻是轉過身去,小心地蒙住她的眼……
當真,在你眼裏,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齏粉,而她,則是嬌豔柔弱的花!
你可以無條件地相信她,卻從未信過我分毫。
墨蒼落,你可真是個專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