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胥,素來是圓滑人,而圓滑歸圓滑,卻也未失那幾分正氣。
弋棲月凝眸,想來,若是他認為她罪名坐實,按罪當誅,恐怕是斷不肯替她求情的,此番,既是冒著風險替她說話,言辭懇切,卻又模糊,想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又一想,便明白了——是了,醫者胥醫術高超,替時蕪嫣包紮傷口時,想必已經發現了刀口的異狀,隻是礙於眉山一處才未敢明說罷。
可雖是如此,弋棲月心裏還是有了幾分感動。
畢竟溫暖再少,也是雪中送炭。
“胥先生當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未能造成太大後果?
胥先生乃是醫者,親口說出,嫣兒的肩膀險些被斬及骨頭,難不成,非是要我們嫣兒斷掉一臂,才算是有後果麼?”眉山夫人聞言冷哼一聲。
眉山掌門趕忙執了她的袖子,沉聲說道:“夫人莫急。”
畢竟,還是胥先生妙手回春,醫好了嫣兒,此恩情應當報答。
眉山夫人又動了動嘴唇,經他一扥,終於硬梆梆地坐了下來,咽著嗓子道:“胥先生,是老婦出言無狀,方才得罪了。”
胥先生聞言,心中暗自歎息,卻是搖首道:“夫人言過了,是胥無狀在先,還望掌門、夫人海涵。”說罷,不著痕跡地歎口氣,悠悠坐回了位上。
墨蒼落見狀,微微顰眉,眸光一閃,扭頭看了看一旁的時蕪嫣,卻見她麵色發白,唇無血色,一番弱不禁風的模樣,眼眶裏還帶著幾點淚光。
他抬了頭,卻正對上另一束瞧向身邊女子的目光——正是葬月山莊莊主越清逸的目光,越清逸見狀一驚,頓覺尷尬不已,又匆忙將目光收了回去,掩袖抿了口茶。
平心而論,今日此事,與葬月山莊毫不相幹,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越清逸本是不應出現於此的,可前些日子幾彎幾繞,竟也搬弄了些理由,今日硬是坐到了這裏來。
墨蒼落凝眉,心下有了些許明了,卻也不言,也是揚袖抿了口茶水,用餘光掃了一眼殿中央立著的弋棲月,卻見她隻是站得傲然,冷冷瞧著前方不遠處的湮罪台的銅柱,眸中,竟幾乎是沒有懼意的。
他收回了目光來,繼續聽著這殿中眾人的討論。
“越某人妄議一句,不知當不當講……”半晌,越清逸忽而啟唇,笑嗬嗬地來了一句。
墨蒼落心道這越清逸有些背離規矩,不過倒也是不以為意,隻是笑道:“清逸兄請講,蒼落洗耳恭聽。”
越清逸一笑,道:“在下拙見,所謂錯,即是錯,無論後果如何;今朝大幸,角度偏倚,醫者回春,蕪嫣無礙,誰又能說得清今後?若不嚴懲,怕是不妥。”
墨蒼落聞言,笑:“是了,錯即是錯,蒼落受教了。”
卻聽一旁,二師兄王蓧卻道:“大師兄,愚弟以為,如今師尊雲遊在外,尚未回還,棲月又並未認下罪名,坐不實誠,若是取了她的性命,怕是太莽撞了。”
弋棲月聞言,身子不由得輕輕顫抖了一下,一絲感動湧上了心頭,不想昔日裏木訥的二師兄,此時竟會在這般凶險的時局之下,站出來,替她言說申明。
卻又忽然覺得悲哀,二師兄尚且顧念舊情,可大師兄你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