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弋棲月並不知道,百裏炙之所以要纏著留下,是為了給她守夜——龍血一事,讓西國也將弋棲月當成了‘神女帝王’,與此同時卻也讓她更為危險,。
以百裏炙對自家父皇的了解,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殺死陛下。
尋常的刺客湛玖一行自然可以防住,百裏炙惦記的,是西國那些奇形怪狀的、出自‘異人’之手的暗器。
西國的皇室養了不少‘異人’,他們世代家傳絕技,詭異而又奇妙,前些天那個用縮骨術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入營帳裏的男子就是‘異人’之一。
可見‘異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讓敵國之人,防不勝防。
這似乎會是一個安靜而平和的夜。
月上寒枝。
北幽大營西邊的小樹林裏,一襲黑影默然立了許久。
“三皇子不會來了,回去稟告陛下罷。”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形飛掠而過,略顯嘶啞的聲音響起。
那黑影一滯:“陛下好歹是三殿下的父親,我們不可這般草率,到時候出了差錯,陛下怪罪下來……”
“我縮了骨又摸進去了。”那瘦小的身形一停,啞著嗓子繼續說。
“黑水,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兒?”
“方才就在那營帳裏,三皇子把案上的筆蓄了內力刺向我,直直刺入皮肉觸及骨頭,我是帶著傷回來的。”
這人說著,將外袍撩開一小角,在月光的映照下,一支筆戳在他肩頭,格外醒目。
另一個人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沉聲道:“那你先回去治傷罷,先別給陛下報告,我等上一整夜再說。”
會縮骨術的男子頷首,轉過身去,忽而又道:
“我一向敬服貴妃娘娘,她明理寬厚,待人有方,本以為三皇子身為娘娘的孩子,會像她一樣令人敬佩,不想……如今他卻為了一個荒唐帝王,甘願做一個叛國的罪人。”
另一人一揮手,聲音冷了幾度:
“貴妃娘娘有恩於我,三殿下便是叛國,便是有罪,我也不可能算計他,更不可能傷他分毫,我會在這裏等到天明。
你既然受了傷便先回去,但是說話也須給自己留個後路!”
身形瘦小的男子不再做聲,他不也是念及貴妃娘娘,念及她的救命之恩,才會耗了這般久?
他歎口氣,隻是默然理好了袍子,身形在黑夜裏一晃,便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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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磐峰第二日便親自到帳中來請罪了。
百裏炙前一日親口喝下了自己配的藥,第二日,前幾天試藥的將士,病情都有了極大的好轉;這說明了這方子無毒且有效,同時,祁磐峰也是錯疑了人。
百裏炙隻是一笑了之,並未同他多計較什麼。
隨後幾日,北幽便派出一隊人對西南方進行徹查,最終發現毒蠱的根源就是鹿鳴村的幾口水井,以及一旁果樹上的幾顆枯果。
當初俞茗羲率軍返營遇上了大雨,迫不得已隻得到鹿鳴村暫避,軍紀嚴明的俞帥不允許將士們要鄉親們的糧食,於是全軍就摘了些枯萎的野果,打了些水充饑,不想卻因此著了他人門道。
等到事態查明、平息,弋棲月想著這一切,隻覺得心裏又酸又澀,她心疼這些軍紀嚴明的好兵。
“陛下,線人來報,西國皇帝百裏羲這幾日也會趕到邊疆。”
幾日後,上午時分,烈傾急急地衝入帳中,向弋棲月彙報了一句,隨後又退出帳去——南邊事急,她便要帶兵頂上去,也許還會是一場硬仗。
弋棲月頷首。
百裏羲會來到前線,這個事情在她到達西疆的時候就預料到了。
經過了之前一折騰,雙方在此處的兵力其實差距並不大了,此時此刻,一是比策略,二是比士氣。
而此時她弋棲月到了西疆,有了龍血一事,又平了疫情,北幽軍如今人員受損,但是士氣大振,西國皇帝又豈會不心急?
一旁,百裏炙卻兀自凝了眉。
——他是不是快要見到,那個曾經將他無情丟開的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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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幽南部三州,遙江派。
“墨掌門大婚之時,嶽某人得到消息時已經太遲了,就未能趕過去,實在是抱歉。”
遙江派正堂,二人相對而坐,正是嶽勤和墨蒼落。
二人對弈許久,嶽勤忽而沉沉啟口,說著,兩指執著一子,徑直落向了棋盤之外——他讓了一子,也算是賠罪。
“嶽前輩客氣了,墨某人念及上次大典,出了不小的意外,讓大家都受了驚嚇,並且最終也沒個說法,頗為過意不去,因此此次才不好意思再行邀請,並非是前輩的疏忽,是晚輩不周。”
墨蒼落垂眉坐在嶽勤對麵,見他如此,索性也讓出一子去。
嶽勤的眸光一閃,隨即一笑:“你口口聲聲叫老朽一聲‘前輩’,可是老朽卻沒有盡‘前輩’當盡的心,今日老朽便將禮品補上,喚人給墨掌門帶回派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