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弋棲月自認性情有些許潑皮勁兒,不似大家閨秀那般羞怯矜持,可忽而聽見夜宸卿這麼一番話,竟是覺得雙耳倏地一燙。
卻又不肯被他瞧出這般心思。
半晌她低頭瞟他一眼,又抬頭道:“這是自然了。”
倒不是她不肯瞧他,隻是弋棲月不曾想著,這廝受了一身的傷,幾乎丟了半條命,竟是不顯狼狽,依舊俊美得要命。
夜宸卿,真真是個禍害。
弋棲月愣了半晌才想起來還有水的事,這才低頭扶住他的肩頭,另一隻手把水袋遞上前去。
“再喝口水,歇一會兒,朕便帶你走。”
——醒了自然沒有昏睡時候的待遇。
夜宸卿乖乖接過水袋來。
弋棲月又騰出一隻手來翻了翻,從一側拽出一袋幹糧,低頭問道:“你……現在能吃東西嗎?”
夜宸卿薄唇動了動,隨後搖了搖頭。
沒什麼力氣吃東西,便是吃,估計也吃不下。
弋棲月心裏顫了顫,知道他受的傷當真不輕,可她這點能力也就能處理的了外傷。
迷迷糊糊地也沒想清楚,弋棲月忽而從一旁拽了個匕首來,如今熬不了熱粥,不若給他血?
血可是熱乎乎的。
直到夜宸卿抬手按住她的手,弋棲月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許的荒唐。
倏忽間,夜宸卿已經把匕首攥在手裏,擱到一側去了。
弋棲月愣了一愣,隨後回過神來瞧著他:
“還有哪裏有傷嗎?朕方才把能瞧見的都包紮了。”
夜宸卿先是沉默了一會兒。
弋棲月見他沉默著,不知不覺間又啟口,仿佛是在解釋,聲音很低:“朕……沒看什麼。”
夜宸卿聞言唇角勾了一勾,隻是搖了搖頭。
依舊是那句話,隻是他周身乏力得難再說了——臣下是陛下的人,陛下想看什麼,隻管看便是。
弋棲月抬手撫上他的額頭,隨後又溜到他眉心。
“有內傷嗎?”
夜宸卿又搖頭。
如今這般情形,並不是內傷的事情——一則是外傷不輕,二則是流了太多的血。
而哪怕如今他說不出來,弋棲月也明白了情況。
“你再歇一會兒,一會兒朕帶著你走,出了密道,就同他們彙合。”
夜宸卿聞言抬了抬眼,啟口道:
“如何……”
弋棲月瞧夜宸卿說得沒什麼力氣,抬手點了點他的唇。
“寺廟裏的並不是朕的母親,朕來這裏,是為了給他們發個信號,如今烈傾他們應當已經往這邊趕了。”
她沉了口氣,隨後咬了咬唇,低頭瞧著他:
“是朕不好,早該給你說清楚。”
“宸卿,朕對不……”
話沒說完,夜宸卿卻攥著她的手搖了搖頭。
“是臣下糊塗。”
他自己也沒想明白,自己怎的就這般糊塗。
曾經的他運籌帷幄,當年僅十八歲,便讓夜氏掌控東國,將東國皇室作為傀儡。
可如今,卻連這等事都瞧不出來。
他把事情都歸到了自己身上,弋棲月心裏卻依舊是空落落的。
瞧見他睫毛顫了顫又要把眼閉上,弋棲月低下頭去,唇角蹭著他的薄唇。
溫軟的唇相觸的一瞬間,夜宸卿身形略一停滯。
“你乏了便歇息著,但是,宸卿,記得……一定要醒過來。”
夜宸卿點一點頭,感覺她的一呼一吸在麵上遊移。
他很想跟她講,隻是流的血多了些,這點傷不妨事的,奈何頭腦也迷糊,周身更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弋棲月抬起頭來再瞧他,他已經閉上那對鳳眼,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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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宸卿再醒過來的時候,麵前已經不是昏暗的密道了。
外麵的天色還算明亮,天邊乃是一片金黃,應當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此時陛下緊緊地抱著他,躲在一棵巨木後的雜草叢裏,他張開眼的同時,不由自主地身形動了一動。
弋棲月本是滿臉的警惕,察覺到他有動靜,回過眼去瞧著他。
瞧見夜宸卿精神了不少,她勾了勾唇,隨後卻是抬手給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亂動。
“現在他們還在搜查,朕看看能不能走得了,走得了便走,走不了便躲。”弋棲月壓低了聲音同他交代著。
夜宸卿點一點頭。
可是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便聽見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在。
“這一帶還需細細地查,前麵幾片都沒有動靜,如果有人藏著,估計也就是這裏了。”
“頭兒,他們會不會已經逃走了?”
“應當不會,方才小七不還說瞧見這邊好像有個人影晃過去了?在何況,事發之後太子殿下便將這一帶封住了,他們不可能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