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算終究比不得天算。
弋棲月算計好了一切,已經乘著馬車到達了許久之前就埋好的一處接應點——一個密林中的古舊酒館,她一襲便衣,坐在裏麵。
麵前,湛玖恭恭敬敬道:“陛下,方才傳來消息,說東國的太子殿下——淮鈷,久病難衣,方才不治身亡了。”
弋棲月淡淡抬起眼來,麵上並無驚詫之色:
“哦?多大了?”
“十歲有餘。”
弋棲月點一點頭。
十歲,如此說來,還是個孩子。
可孩子又能如何呢?
政治何曾講過尊老愛幼。
而她慣看風雨,隻是顰眉一想,便也能想出其中緣由——
這次,隻怕和夜氏脫不開幹係。
弋棲月離宮之前,曾經安排手下,在一個特定的日子,給東國皇帝發出淮川謀逆不軌的信件,表示約談之心。
而這個特定的日子,就是幾日之前,那時候弋棲月已經到達了夜雲天。
想必東國皇帝初見這個消息,頂多是擔心、是心疼、是礙於東國的顏麵。
可如果此時此刻,太子死去了呢?
須知,東國皇帝子嗣算不得多,統共也就兩個兒子。
一個乃是皇後所出的嫡子——即太子淮鈷,另一則便是淮川。
如今太子一死,東國皇帝年紀也不小了,勢必要想著立儲之事,而如今能夠繼承這個皇位的隻有淮川,此時淮川便足夠重要了。
可這一切並非是她弋棲月所為,並且此時她也沒有足夠的能力,讓太子‘病死’。
而這件事又異常的巧妙。
弋棲月思來想去,能夠如此做的,恐怕就隻有以東國皇室為傀儡,想要進一步將東國皇室掏空的——夜氏。
而如若夜氏走這麼一步棋……恐怕夜宸卿手裏,還留著一個大事,這件事,足夠一擊摧毀淮川。
想到此處,弋棲月不禁在心下讚歎,夜宸卿這心思當真不簡單。
可她也無意對此做什麼事。
一來是東國和北國是兩國,如今她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直接插手外國之事。
二來是,夜宸卿如此做,也算是促進了北國和東國談判的成功。
那便聽之任之罷。
弋棲月頷了頷首,示意不必有什麼動作,湛玖便行禮稱是,便要再度起開去——畢竟仇將軍的手下,還需要他派人去接應。
弋棲月抬手掂了掂酒盞,覺得這一會兒應當是難得的清閑了。
她抬起酒杯來,隻覺得酒香四溢,加上信任這個酒館,啟口便將酒水飲下——
可是,弋棲月不曾想到,這個本讓她格外信任的酒館,竟然出了事。
一口酒水下去,起初是迷糊,隨後是發冷,再然後,一種可怕而又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地襲來——
弋棲月咬著牙,她知道這裏都是她的人。
孰知,她方才想要抬手示意人過來,卻發現白色的煙霧已經將這裏籠罩,倏忽間,這酒館裏白茫茫的,似是落了一層厚厚的晨霧……
弋棲月再醒過來的時候,頭腦還不甚清楚,她看了看四周,卻覺得麵前的一切有三分熟悉。
仿佛是一個她待過許久許久的地方……
弋棲月下意識地想要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從下麵的床榻上起來,孰知一動彈才發現,如今的自己竟是周身都沒有力氣。
突如其來的無力之感,絲毫用不上力氣,她身形一晃搖搖曳曳地就向著一側摔去,孰知正在此時,一旁,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掌伸了過來,竟是穩穩地扶住了她。
弋棲月一個愣怔,卻是顰了眉瞧著扶著她的人。
隻是瞧見他的那一瞬間,她的頭腦便清明了一大半。
而之前的事情也想起來了,她是在自己頗為信任的那個酒館裏飲酒等人,孰知人沒有等來,卻中了毒。
那酒香氣四溢,因此一時也隔斷了她的機警。
以至於她在心神恍惚的前一瞬才意識到,這毒……恐怕是焱毒。
可是她並不能抵抗焱毒,如今為何還會在這裏?
——身上是中毒後虛弱的症狀,卻沒有一陣陣的發冷,說明毒已經解了。
以及,為什麼墨蒼落會出現在她麵前?
雖說墨蒼落和夜宸卿的麵容甚為肖似,可是弋棲月很明了,麵前的這個男人,是墨蒼落。
她愣了一愣,隨後狠狠靠在一側的床邊,把手生生從他手中抽了回來。
墨蒼落,她的師兄,早就娶了別的女子了。
墨蒼落愣了一愣,隨後不著痕跡地低下頭去,目光掃過她的右手手腕,卻是又愣了片刻,顰了顰眉,隨後又抬起眼來瞧向她。
他的目光幽幽,弋棲月是瞧不懂的。
“此番是墨掌門設的局罷。”弋棲月不等他開口,聲線冷冷已然搶先。
說著,她抬眼向著外麵虛晃一眼——她知道這裏是蒼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