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弋棲月早已沒有那般天真了。
她很清楚,耶律澤表麵上對她溫和,並不代表他心裏真的消除了對她的疑心,而她如果想要在這裏生存下來,活著回到北幽,必須要得到耶律澤的信任。
或者,即便沒有信任,也要讓他意識到,放她回去,於他有利,從而心甘情願地將她放回去。
這日下午,弋棲月坐在床榻上,抱著個暖手爐。
分明隻是秋日而已,她卻覺得格外寒涼。
好在這裏的人待她格外客氣,弋棲月覺得冷,耶律澤便給她將屋子裏的點了香,隨後還給她找來了一個暖手爐。
弋棲月正抱著手爐算計著事情,想著——
南皇遇刺的確是她所為,她應當再小心些才是,以免被耶律澤瞧出端倪……
‘吱呀——’
一聲,門卻突然開了。
弋棲月一愣,‘當啷’一聲,手中的手爐便落了地。
她卻也顧不得撿,隻是抬眼看著門外。
一個一襲碧色衣衫的女子立在門外,眉眼很是清秀,可是看向她的目光卻是高深莫測。
弋棲月心裏略略一慌,隻怕這女子是什麼關鍵人物,孰知這女子隻是轉過身去,對著一旁小心翼翼低首的女子冷聲道:
“怎麼這麼不小心,帶個路都能帶錯。”
語罷,瞧也不再瞧弋棲月一眼,那女子一揮袖,轉身便走了。
‘砰——’的一聲,門板也撞合在了一起。
弋棲月咬住半邊唇角,卻隻聽著門外一個聲音很微弱:
“婢子疏忽,請側妃娘娘恕罪……”
側妃?
弋棲月一愣,腦海裏回憶著那碧衣女子的樣貌。
挺年輕的。
是耶律澤的側妃,還是南皇耶律拡的側妃?
弋棲月算計了一下,隨後否定了後者。
——從表麵上講,耶律拡可是天下皆知的、一等一的癡情男兒,承諾終其一生隻要一個妻子,除此之外,不娶不納。因此他要是光明正大地納側妃,無異於自己打自己的臉。
如若從內在說……
耶律拡這個人,仿佛是有龍陽之好,看著耶律澤的樣子,那位‘近臣’還很得寵,估摸著耶律拡也沒多大心思納側妃。
這麼一算計,多半是耶律澤的側妃。
如果當真是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畢竟耶律澤編出來的那個爛俗的理由還挺曖昧的。
萬一這位側妃的醋勁兒上來,一氣之下給她弋棲月強安個罪名,然後告到南皇那裏,到時候,她弋棲月便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不成,這件事,還是要向耶律澤問清楚……
弋棲月一麵盤算,一麵從被窩裏鑽出了一些,從床上側過身子,想要將方才掉下去的暖爐撿起來。
孰知這時候,門又‘吱呀——’響了一聲。
弋棲月一驚,身子便是一晃,而南國的床榻偏偏又高,整個人便往床下栽歪。
打開屋門的人似是瞧見了這情況,急急向前趕了幾步,便要扶住她。
而弋棲月隻覺得身形不穩,麵前又出現了一團黑影,下意識地,她抬手就用力地拽住了他……
‘撕拉——’一聲。
那‘一團黑影’身形一停。
弋棲月隻覺得沒抓牢還要摔,也顧不得許多了,手臂一撲騰,又緊緊地扶住。
‘一團黑影’又是一停。
再然後,他伸出手來扶住弋棲月的手臂。
“陛下習慣了對男人這般‘上下其手’?”
弋棲月一愣,抬頭看著他那一對狐一般狡黠的眼,卻是搖了搖頭:“朕隻是要撿個手爐,你這邊的床也太高了,朕竟是險些跌下去。”
耶律澤眸子三分笑意,看著她。
“你們這裏的床險些讓朕缺胳膊少腿,你扶朕一把還不成了?”弋棲月挑了挑眉,總歸她也是素來不講理。
耶律澤低低笑了一聲,索性陪著她玩鬧:“那澤便替這床榻,給陛下陪個不是。”
這一瞬間,覺得如若能放棄政治立場,同她做個朋友,即便隻能是拌嘴吵架的朋友,甚至酒肉朋友,也是不錯。
北國的女帝,真真是個有趣的人。
“順便也向陛下道謝,讓澤開了眼界。”
“澤從小到大,當真沒瞧見過,好端端坐在榻上還能跌下來的。”
弋棲月看著他眉眼裏的狡黠,撇了撇嘴:
“你這是在說朕愚笨?”
“若不是方才來了個女人,不由分說將門打開,害得朕驚掉了手爐,朕才不至於撿個東西都被你嘲笑。”
耶律澤聞言,卻是一愣。
隨後他眼底的嬉笑之意去了許多,劍眉微凜:“來了個女人?誰?”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這處院落,可是他親自交代過的,除了他,誰都不可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