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玄玉發覺這少年聲音陌生,而外麵伺候的終南派弟子卻連聲音都沒有,隨手一掌拍熄了燭台上四根亮著的蠟燭:“什麼人?”
門外那少年的聲音道:“弟子是河朔刀客派來給各位送一封事關緊要的信的。”
房內幾人借著僅餘的一支燭光相視了一眼,玄貞忽地道:“那麼你請進來罷,門沒拴。”這人倒不虧了是一派之長,居然拿起火刀火石點著那被玄玉道人滅了的四根蠟燭。
門開了,一個手裏拄著根樹枝的少年笑嘻嘻地道:“其實老子不是什麼河朔刀客派來的,文大刀雖然在江湖上吃得開,但給老子提鞋他都未必夠格,所以我是騙你們開門的。”
這一下玄貞道人的臉色也變了,沉聲問道:“你可就是鬼愁穀主惡人王麼?”
那少年大叫了起來:“老子若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怎會被蛇給咬了?你們連老子是什麼樣的人都看不出來麼?”
玄靈道人怔了怔,細一看那少年的眉心黑氣:“果然是中了毒,你真是被蛇咬的麼?”
那少年像是再也撐不住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居然還在苦笑:“騙你是小狗!”突地身子一癱,手裏的樹棍丟到了一旁,倒了下去,兩眼緊閉,臉色陡然之間變得通紅,而嘴裏卻冒泛出了黑色的泡沫。
玄貞吃了一驚:“這人當真是中了毒了!但他中的這是什麼毒?我怎的竟全然瞧不出來半點?”
玄玉也呆住了,他也是頭一次見到中了毒的人嘴裏的泡沫居然是黑色的怪事,喃喃地道:“這個麼,弟子也不清楚。”
玄玉道人走到那少年身前,伸手去搭那少年的脈搏,剛一觸及,那少年突地手出如風,一把扣住了他的脈門,他腳尖起處,閃電一般踢在了玄貞道人的三陰交穴上,他拉著玄玉的手向下一扯,順勢翻身躍起,玄玉道人被他拿住了要穴,連動都動不得了,變化奇突,他也驚得呆了。
玄貞道人腳上穴道雖然受製,但他應變也快,一招點鐵成金對準了俞文照心口點去,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出手快,俞文照出手卻更比他還快,他的手才不過送出兩尺,俞文照已是從地上翻身躍起,還伸手一拳打上了他的胸口。
玄貞道人雖沒有被這一拳打傷,但這一拳已是閉住了他的真氣,俞文照順手拇指按上了他的章門穴,這才笑嘻嘻地退開,看著玄靈道人:“你們是不是想不通老子怎會吐出黑色的唾沫?這也簡單,老子不過是嘴裏喝了一小口的墨罷了?老子這輩子什麼本事都沒有,就隻會些騙人的小把戲,雖說老子剛才說了騙你的是小狗,其實老子就是哄了你,也變不了小狗,何不就多騙些人些——你是不是想要跑?”
玄靈道人哼了一聲:“那麼閣下當真是鬼愁穀的惡人王了?”
俞文照笑道:“這次老子倒不哄你了,你說得不錯,老子就是鬼愁穀的總瓢把子,你們死在老子的手裏,總也不算丟人罷?”
玄靈道人沉聲道:“你們可是來找我們報梁遵道他們的仇了?”
俞文照笑著點頭:“不錯。別人都以為老子下一個要對付的是武當派,其實老子就是要叫你們想不到,你也不要想逃得掉了,就你那武功,在老子手裏若能過得了五招,你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至於其他的小道士們麼?老子蒙著眼睛隨手亂抓他們都沒跑掉一個。”
玄玉道人顫聲道:“難道你們竟要把我終南派全數殺光麼?”
俞文照搖頭晃腦地道:“你們終南派不到兩百人,但當年鬼愁穀裏死在你們手裏的人足足有四五百,老子把你們全殺光了,也還是你們賺得大了,你又何必再不知足?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你們就真不是好孩子了。”
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居然叫三個七十來歲的道人做孩子,玄貞三人卻並沒工夫計較。
玄玉道:“那麼這次十三惡人到了幾個?”
俞文照得意之極地道:“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
“一個是我!”不要臉的前三個字和俞文照那三個字一起說出,我字出口,玄靈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後竟已是多了個人。
玄靈大駭,剛要抬手,腰眼上就是一麻,隻聽得背後那人冷冷地道:“我是鬼愁穀的不要臉。隻是我這幾年看你們確實有些與世無爭的意思,所以這一次我殺你們,不會剝下你們的臉皮,這也是我生平頭一次破例,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玄貞道人忽地吐出口氣:“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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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文照坐在一塊石頭上,啃著手裏的幹牛肉,一邊含混不清地問道:“現在又了了一筆帳,可是害你的那幫家夥也找來了,你想怎樣解決?”
不要臉歎了口氣:“這也是我疏忽了,我實在沒想到那些草包居然他媽的查了二三十年居然都一直沒有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反倒一直認定那些事就是我做的,二十幾年一直都沒有放得我過,在少林寺稍大意了些,竟就被他們找上門來了。”
俞文照冷笑:“就算你行事周密,難道還有法子把那些射出去的箭再收回來麼?”
不要臉一怔。
俞文照冷冷地看著天:“你沒有錯。就算有錯,也是他們大錯在先,老子那天中了你那三師兄的算計,那也不過因為老子都沒有想到他會是你的同門,現在老子既已經曉得他們找上門來了,那就是他們要倒黴了。老子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老子不但敢兩個人挑了終南派的牛鼻子,就算是鬼手魯班的傳人都到了,老子也一樣有本事把他收拾了!”
不要臉想了想,道:“閔老三自己活不成,必然也會盡量不會他的那些師兄弟們都要有好日子過,他們的個性我知道得太清楚了,要是自己死了,又找不到別人陪著他死,那麼就是他的老子在,他也要拉來墊背。所以我覺得閔老三隻會把你中毒的傷勢故意說得更重,好引他們來追,是絕不可能說我們厲害,叫遊老大他們有心提防的,這樣子,我們就有了一大好處,因為對手高估自己,卻輕視敵人,無論怎樣,他們都必然要犯大忌的。”
俞文照皺了皺眉:“你的那些同門不也熟知他的性情麼?你就能肯定他們會輕敵?”
不要臉歎了口氣:“這也隻怪老鬼當年在江湖上名頭太大了,教出來的那些人一個比一個牛氣,無論哪個人看來都比別人要自以為是得多,這樣的人又怎會把別人放在眼裏?——雖然他們的本事足以橫行江湖,但他們遇上了你,就隻有喝洗腳水的命了。老大,你可有什麼法子了麼?”
俞文照大笑:“老子好歹也是你們的老大,怎麼可能沒有法子?老子就把他們一個個都殺了,給你出氣好不好?”
不要臉聽了這話,卻又出了一會神:“你若真把他們所有的人都殺了,那就不隻是給我出了大氣了,簡直就是報了我的大仇。”
俞文照呆了呆:“難道他們還曾怎樣對你過麼?”
不要臉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正有這個意思,他們反正是要在前麵堵我們的,我們就慢慢地走去,看他們怎麼堵得出什麼花樣來!那天我之所以沒有對閔老三動手,就是怕自己忍不住要動手殺了他,那樣子他反倒死得痛快了,也更怕自己出手不能收發自如,使得他們有了戒心。所以我當時情願放過他們。”
俞文照陰陰地笑著點頭:“不錯,舍不得兒子套不住狼,你這正是生意經,很好,很好!明天找個市鎮弄些行頭,我們改扮了行色,然後麼?他們必定以為我們大敵當前之時,決不敢分開行事的,我們就偏要分開來走,看他們能怎的老子!他們想跟老子玩陰的,老子兩個人就跟他們玩到底!看是誰把誰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