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羽全程都聽得非常認真。在這過程當中,他逐漸意識到他被他父親調到這兒來的目的,絕對沒有最初說的解決疑難那麼簡單。
王希羽知道,敏銳如他父親那樣的老特工老學究,絕對不可能察覺不到像張林沛教授這樣的學術混混也躋身於這個基地當中。他可能隻是出於某種原因,不方便自己對這個騙子動手,而隻能讓自己的兒子來替自己執行。這種事情的關鍵就是要拿到確鑿證據,父親比他更清楚,首先得有人證,這第一認證就是張林沛教授身邊的這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助理。
曾俊鋒訴說這事的時候異常詳細,每一個細節都特別地生動,很明顯這能讓對方準確知道張林沛教授究竟有多可惡。王希羽自然是全程都聽進去了的,他一直沒有主動提問,因為這個曾俊鋒自己幾乎就已經把那些可能需要額外問到的地方,主動地給補充了進來。
現在,王希羽突然有了一個特別大膽的想法,他被叫到這來的目的絕對不隻是解決這個基地現在存在的難題,更是為了反腐而來。
反腐,具體來說是學術反腐,這是目前擺在王希羽麵前的一個重要且棘手的問題。像曾俊鋒和張林沛教授這樣的事情隻是個案嗎?整個基地裏,甚至整個中國學術界這種事情還有多少?默默無聞卻無處申訴的年輕學者除了曾俊鋒,肯定還會有李俊鋒王俊鋒;而剽竊他人學術成果卻還牢牢掌握著學術話語權的具有高級職稱的偽學術大牛肯定也不止一個張林沛,劉林沛趙林沛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目前已經有一個曾俊鋒站了出來,願意做第一個揭發張林沛之流的人。王希羽對此感到欣慰,但同時也感到了麻煩。父親給他留下的這個任務,不得不說是既艱難且沉重的。他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父親在這基地當中布下了一個大局,這個局必須得由他兒子來一步步破解。基地內部的這些學術混混必將成為他兒子不得不搬除的絆腳石。這其中就首先要拿那個張林沛開刀,在這個基地裏進行的學術反腐,首先就拿這個張林沛祭旗。
王希羽等這個曾俊鋒徹底講完之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兀自在辦公桌後邊踱起步來。曾俊鋒看他這樣,好幾次欲言又止,卻一時間又不敢說什麼。他心裏甚至生出一種未知的恐懼,腳步開始打顫,有一股突然想要逃離的念頭。
王希羽當然注意到了曾俊鋒的異樣,連忙出言安慰他,讓他先冷靜下來。曾俊鋒隻能是戰戰兢兢地重新坐好,然後盡可能冷靜地等待著王希羽開口。
又過了不知有多久——其實壓根沒多久,隻是曾俊鋒如坐針氈覺得過得久而已。王希羽終於停了下來,他再次坐好,然後一臉凝重地對曾俊鋒說道:“小曾,你這個事情,有點難辦,但是你既然全部都告訴我了,我就一定就會幫你辦好。因為這絕對不是一個個案,在這個基地裏麵肯定還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現在,我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把那些同樣被他們導師給坑了的年輕學者們集結起來。讓他們分別來見我,我需要知道更多這樣的材料,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曾俊鋒萬萬沒想到對方第一次開口竟然是說的是這樣的話,他當即便驚訝得目瞪口呆,但是同時他也佩服對方的遠見卓識和驚人膽識。他連忙用力地點頭,然後局促不安地就想要起身離去,去執行這個任務。
沒想到王希羽卻是讓他先別急,並且再次鄭重地對他說道:“小曾,我推心置腹地跟你說幾句,你是一個能夠獲得我絕對信任的人,我看得出來你沒有欺騙我。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就,你得跟我保證,不會帶一個心懷不軌的臥底前來見我。”
“臥底?!什麼臥底?!”曾俊鋒頓時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還是頭一回兒,在這方麵聽到“臥底”這個字眼呢。他是不知道,眼前這個生物學家,同時還是一個國際性的大型情報組織在中國的代理人。“臥底”這種對他曾俊鋒來說隻存在於文學和影視作品的概念,對王希羽來說卻是司空見慣的。
“從你對我的講述中,我知道你是具有真才實學的,而你導師就是一個學術混混!而且還是一個在生活方麵也很沒素質的學術混混。”王希羽開始了他的老習慣——轉筆,他頓了頓後接著說道,“不過,你能否保證,那些其他的導師和助理不會是一丘之貉嗎?”
王希羽這番話讓曾俊鋒恍然大悟,他捕捉到了這背後的深意。學術混混的助理,可能是一個具有真才實學的人,但是也可能是一個為其鞍前馬後牽馬執鞭的學術小混混。這就使得問題變得更加棘手了,很明顯這種學術大混混和小混混沆瀣一氣的情況存在的可能性更大,存在的人數應該也一定不在少數。王希羽竟然能夠極其敏銳地察覺到,在這背後極有可能存在這樣的現象,這何止是透過現象看本質,簡直就是由點及線由線及麵了。曾俊鋒頓時更加對王希羽教授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