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睛,木質梁柱組成三角,支撐著屋頂,木板因為腐朽而散發著黴味,窗台上有一排空的酒瓶,陽光照在透明的玻璃瓶,又折散在屋裏。那扇窗戶積著灰塵,似乎很少打開。
聽見一陣悅耳的蜂鳴,是由地上的一個熱水壺所發,滾滾的蒸汽從漏嘴噴出。
熱水壺旁邊有一個男子,他背身坐在地上,左臂倚著紅沙發,支撐著微側的頭部,頭發有點亂,顯然沒有經過梳理,右手上捧著一本書,頁腳已經泛黃,字體仍整齊排列。
他一動不動,熱水壺清響一聲,開關向外突起,他合上書本,抓住水壺的耳柄,冒著白氣的水從漏嘴流出,落入地板上的玻璃杯中,液麵上升,停在一半的位置。
男子將水壺放回加熱墊上,側身回看,黑眼珠定住一會,嘴巴微張,“你醒了!”
能張開眼應該算是清醒吧!可腦袋像是被抽走了,找不到平日生活上的概念。頭頂傳來的疼痛,不斷往心窩裏鑽。
“你想喝水嗎?”男子舉起杯子,目光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給我一杯。”幸好,還能說話,至少證明不是啞巴。
他把手伸向窗台,在瓶堆中掏出一個玻璃杯,倒入水。
“你感覺怎樣?”他一邊問,一邊把杯子遞過來。
瞧他的樣子不像是醫生,就算將真實的感受告訴他,也是徒勞,“還好!這裏是什麼地方?”
“沙漏海,這木屋是我的家,我叫黃銅!你怎稱呼?”
“我......無法回憶。”
他愣了愣,“你的頭部受過重創,也許得了失憶症。我是在一架墜毀的飛機旁邊發現你。”
難怪頭一直在作痛!
支起上身,看見身上的白襯衣沾滿血跡,胸口處染紅了一片,目眩的感覺,就像身處在滾轉的洗衣機中。
“先別急著起來,你失血過多,得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看來血真的太少了,連坐著也會暈眩,一定是血液供不上腦所導致,“你的嘴巴被胡子包圍了。”
他摸摸下巴,笑了笑,“是該修修了。”接著,他彎腰從床底拉出一個重物,聽見滾輪的聲音,應該是行李箱之類,“你把衣服脫了。”
什麼?這男子也太不靠譜了,居然向一個受傷的女子提出這種要求。
他站起來,將一件疊好的恤衫放在床沿,“你的衣服髒了,穿這件吧!”然後他走出屋外,把門關得嚴實。
似乎是一個誤會,他值得信賴。
脫下沾血的襯衣,拿起白恤衫聞了聞,帶一股衣服放久了的味道,但總比血腥味的更讓人接受。
“黃銅,田地都燒光了,你打算怎麼辦?”門外傳來陌生男子的說話聲。
“老王,我的餘糧就要耗盡,你能借一點嗎?”
“當然不行,我沒剩多少糧,隻能勉強撐過冬天。你去問問別人吧!”
“連鄰居都不肯幫忙,恐怕整個沙漏海沒有誰能指望。”
“抱歉,你隻能另謀生路。”老王說:“那個女人怎麼樣?”
“剛醒了,在屋裏。這事你沒跟別人說吧?”
“沒,但你留她在這裏會招來麻煩。”
“她現在不能走路,等傷好了,她自然會離開。”
“我真佩服你,現在你是自顧不暇,還去管她幹嘛?”
“這事不用你操心。”
“好吧,我才懶得管你的破事。趁著傍晚,我要到鎮上溜達一會。”
過了一會,木門響了兩聲,“衣服換好了嗎?”黃銅問。
“好了,你可以進來。”白恤衫是男裝,穿在身上鬆誇誇的,與女性體形不相配,完全把身材隱藏起來,隻有胸部將衣服隆高。
他拉開門,走到床邊,捧起沾血的衣服。
“你會把我趕走嗎?”
黃銅愣了愣,“你聽見了剛才的對話?”
拜托,隻是腦子不好使,耳朵又沒聾,當然是聽得清清楚。
他停頓一下,說:“要是你有想去的地方,我會送你去。”
“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又怎會有想去的地方。”
“那好,其它的事先別管,你就呆在我這裏養傷。”
這裏能呆得住嗎?看看這屋子,空空蕩蕩,住在這裏的人明顯是生活拮據,剛才聽他說,就連飯也快吃不上。
黃銅走到木屋外麵,將白襯衣放進木盆,扭開生鏽的水龍頭,水柱下垂,由於水壓低,它看起來像一條透明的鼻涕粘液。
他蹲下,把手伸進一個粉紅色的膠盒中,粘了一點白白的粉沫,然後揉搓著水中的白襯,泡沫在水麵擴散,布滿整個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