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隻剩一線殘明,日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沉西墜,取代空中才落下的煙霞的,是白鸝族寨子上空飄蕩著的屢屢炊煙,周圍一切漸漸的黯淡下去,在夕陽中模糊起來,白鸝族後山的林子裏,積了不少的霧氣,將整個寨子籠罩其中,從遠處看,整個寨子像是隱沒在雲中,安靜而遼遠。
姞娮早早的用了晚膳,借口自己要休息,將一直跟在身後的白芨趕回她自己的房間,一回到竹屋,便將房門閉上,拿竹閂插上門,走到榻前,將被子掀開,又將兩旁的帷幔輕輕放了下來,之後打開衣櫃,將火魄珠拿出來小心帶在身上,又找了一件暗色的紗衣換上,找了塊黑色的帕子帶在身上,走到窗前,用術法隱了身,從竹屋的縫隙中溜了出去。
姞娮站在竹屋前,打量著四周,夜幕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降下,溶溶的月光從夜空中灑下來,像是一件薄透的紗衣,清麗而溫和,柔軟的披在大地上,林中樹影斑駁,溫柔的夜風從各處吹來,輕輕撫著姞娮的臉頰,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在地上投射出纖瘦的身影。
她輕手輕腳的跳上屋頂,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青石階盡頭處有人聲,像是從亭子那邊發出來的,她想起幾日前在玄莤房中看到的情形,果決的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過去。
她繞過寨子中來回巡邏的衛兵,輕手輕腳的走到寨子門口,卻發覺寨子門口隻有兩個手握長槍的衛兵,拄著長槍靠在寨門的竹籬前,一下一下的打瞌睡,她輕輕靠近竹籬,腳下一用力,毫不費力的越過了高大的竹籬,出去之後,便奔著栒狀山的方向而去。
姞娮駕雲疾行,雖然路上出了不少的狀況,但一個多時辰後,她還是趕到了栒狀山。
她對栒狀山沒有半分的了解,但還記得上回來尋玄莤的時候,在栒狀山上看到的情況,這裏山勢險峻,怪石嶙峋,到處皆是斷崖峭壁,若不十分熟悉地形,是不會有人輕易上來的,何況現在是夜裏,四處一片漆黑,一個不小心便會失足掉落下去。
這種地勢隱僻險峻,可謂得天獨厚,猶如一道天塹,若要在山上建一處既能察覺到山下的動靜,又不容易被人輕易發現的地方,也不是一件易事。
四野寂靜,這個時候若是駕雲,便會被山上的魔族眾人發現行跡,沒辦法,隻能慢慢找了。
姞娮靠著一絲絲微弱的光亮向前走去,走了沒多久,山間卻突然起了霧,霧氣上騰,遮住了原本就微弱的月光,栒狀山瞬時變得十分昏暗,四處灰蒙蒙的,都沒了顏色,姞娮不敢再往前走,隻好停下了步子。
她想了想,打算隨便認清一個方向邊走邊找,遠處卻忽然嘈雜起來,聲音像是山脊那邊傳來的,在這寂靜的曠野中,這陣突然響起的聲音顯得尤為突兀清晰。
她循著聲音走去,在山脊那邊依稀瞧見了一隊人馬,步履匆匆,形色詭異的朝著另一邊的山頭走去。
他們行跡鬼祟,不像是什麼好人,她細細想了想,立刻明白過來,這些人夜裏來栒狀山,應該也與她一樣,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往雷淵的府邸去的。如今她困在這裏,也找不到出路,這些人既然也要去雷淵的府邸,倒是與她殊途同歸,這倒是省了姞娮許多的麻煩,她立刻提氣朝著那些人飛過去,隱身跟在了他們身後。
往前走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前路越來越清晰寬廣,大概是夜色濃重,姞娮跟著他們走了一路,卻始終沒有被發現,她心下有些著急,加快步子,想辦法繞到了隊列的前麵。
站在前麵,果然視野寬廣了許多,她發現再往前幾裏的地方,是一處坦闊的平地,平地之上阡陌交橫,房屋交錯,周圍草木繁茂,鬱鬱蔥蔥,白石翠林,泉水幽幽,山花似錦,風景秀麗,在綿延起伏的山間,猶如一片世外桃源。
姞娮一眼望到被一眾屋舍包圍的宮城,那裏雖是燈火通明,但仍舊有些模糊,總算是找到了,她心中一喜,甩開眾人,往前飛去。
她繞過宮城前大大小小的屋舍,徑直來了宮城城牆下,一躍跳上城牆,認真觀察起來。
宮城高牆內,矗立著一座宮苑,廣約數十頃,其中殿宇巍峨,金碧輝煌,飛閣崇樓,朱門翠棟,熠熠生輝。
姞娮將黑色的帕子拿出來蒙在頭上,翻上了屋頂,伏在房頂上仔細張望,看到一座殿門前立著的兩根雕著蟠龍柱子時,迅速靠了過去。
她從屋頂上輕輕躍下,站在了宮殿的正前方,抬頭看到朱漆牌匾上的“泰安殿”時,她嘴角上斜,閃了進去。
泰安殿是雷淵處理栒狀山政務的地方,當屬栒狀山最恢宏的宮殿,殿前丹陛巍峨,中間石階雕有蟠龍,襯以流雲海浪的禦路,琳宇金闕,玉階朱柱,回廊曲檻,華表撐天,看去甚是莊嚴華麗。泰安殿四圍都有宮牆圍起,宮牆裏靠牆一麵,點著許多鯨油明燈,掛在兩三尺長的木杆上,每隔幾步便有一個,燈罩上繪滿花彩,高低錯落,燦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