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飛本已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想到這裏,全身上下的防備警戒之意更提到了十八分。
向衝天道:“你想好了怎麼比法麼?”
草上飛定了定神,道:“你真是想要跟我比的話,那我就定規矩了!”
草上飛咳了一聲,緩緩地道:“這也簡單,我們順著官道向西跑五十裏地,若是在其間你隻要有一次被我甩開五丈之外,那你順手就把顧萍姑拿下來交到我手裏罷!”
向衝天聽得倒是一怔,隨即好笑:“你這人算盤打得倒精,這也罷了,依你就是,但是我們跑完五十裏,你輸了的話,卻要給我找商千刀出來!”
草上飛吃了一驚:“商千刀!?你說的是那個挑了反天會總舵大鬧濟南城,連濟南知府和嚴厲都殺了的那個商千刀?”
向衝天揶揄地道:“還是那個弄得王定雞犬不寧的那個商千刀,你敢麼?”
草上飛冷冷地道:“你也不用激我,但我隻是幫你找到他,動手卻是你自己的事了,你他媽的活得不耐煩了,老子卻還活得正有滋味!”
向衝天道:“那好罷,還有,在半路上你也不許給錦衣衛的人通風報信,見了白蓮教的人也不許你向他們動手,若我輸了,自然會兜回頭來把白蓮教的人拿下給你。”說著話便伸出了右掌等他來擊掌。
草上飛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動彈卻陡地身形快若電閃地晃到了一丈之外,冷冷地道:“那好,我們到官道上去罷!”
向衝天苦笑:“你帶路罷!”說著把手收了回來。
此時天上連一點的星光都沒有了,正是天明前最暗的時候,楊炎領著眾人在大道上疾進,陡地聽見了什麼,他忙道:“我們藏起來了!”這話一出口,才確實聽出了竟是夜行人正用極強輕功衣袂帶風之聲,他本也是直覺是有人跟了上來,才要隱身的,這正是老江湖久來養出精明老練得幾乎野獸的本能。
眾人聽了他的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後麵有人說話:“姓楊的……”不過三個字說出來,本是在數十丈後響起的語聲就到了身後,第四個字前雖頓了一頓,但間隔也極短促,耳邊一陣勁風帶過,第四個字竟已是從白蓮教一幹人要去的方向傳來:“你怕什麼?你求老天不要叫姓向的輕功輸給我就是了!”最後幾個字已是草上飛用內力送出,竟已是超出他們百來丈遠了。
楊炎臉色變得煞白,卻聽了向衝天淡若蚊蠅卻清晰無比的聲音輕笑:“草上飛,你小子當真天生是跑腿的好料子,但要跟長江水上飛老前輩相比,還是差得遠了,得意什麼?”
草上飛先前說話人還聽得出遠近,向衝天聲音細若遊絲,細得像是一個烏龜病了十八年臨死前放個屁都能吹蕩得斷絕一般,那聲音就像是向衝天隨時都有可能要斷氣,但在白蓮教眾人耳裏,卻更比草上飛清朗沉雄的聲音更叫人吃驚——連楊炎那樣的人物居然再也無法判明那聲音是從前麵還是後麵發出的!
顧萍姑眼裏放光:“向堂主和草上飛在比輕功!”
楊炎立時醒悟過來:“不錯,看來向堂主竟還沒有出全力!”
天邊現出了一點點黎明的顏色。
草上飛臉色也變了,雖然向衝天始終在他身後三四丈處,自從兩人開始較量後再沒有拉得距離近些,但一聽剛才兩人說話的聲音,竟然向衝天內功精深到了這樣程度,把輕細如絲的聲音運力遠遠傳出還能叫人聽得清楚的人在江湖上都不多見,更何況他還一麵跟自己比較輕功!他本來見白蓮教眾人慌忙躲避自己追蹤還覺得意,還存心想要剌激一下他們出聲示威,一來叫白蓮教的人心膽俱寒不能再逃得快,二是想要打下向衝天的氣勢,卻不想自己功力深厚,向衝天更是比起自己來高得不知多少!有這樣的內功為底子,縱然輕功的心法不及自己高明,但若長此跑將下去,技巧好些也隻能稍得一時的便宜,若非比個不死不休的話,那麼自己一定是先被活生生地累死!
草上飛大是慶幸,自己還好隻是跟他定了五十裏路內比輕功,他在前麵跑著,心思轉動,突地心頭想起一事:“這五十裏這內我也必須要甩開他五丈遠才算是贏了,眼下這樣情形,我怎能甩得他開?”
草上飛本想要打擊向衝天的信心,隻要向衝天心裏一受到些許影響,在他這樣的高手麵前馬上就會敗下來,不想反被向衝天一些話弄得心神不寧起來,稍有分神,就聽了向衝天在他身後說話距離又近了丈餘:“你想什麼?快些集中精力跑罷!”
向衝天說話並沒有得意的意思,草上飛聽在耳裏,臉色也是轉了幾轉,忽地歎了口氣,竟停下了身形:“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向衝天倒實在想不到草上飛居然會停了下來,身子又向前掠了十來丈才收住勢頭,回身呆呆地道:“你怎麼了,腳上抽筋了?”
草上飛仰天歎了一口氣:“你這樣一身好功夫,怎的不博取個功名,反倒落草做了強盜?我真是替你可惜了。”
向衝天失笑道:“這個麼?區區在下生來就是賤命一條,若是做了官差,身子反倒不自由了。”
草上飛看著向衝天皺眉道:“你真以為江湖亡命強過在朝當差麼?”
向衝天一怔:“你認為當官很好麼?”
草上飛冷笑道:“就算你們是做的除暴安良的事,但俠以武犯禁,你們動則殺人,總不是個正當的歸屬,也遲早不得好收場的。”
向衝天這才聽得怔住了。
草上飛接了說道:“何況你們口口聲聲以說是替天行道,卻跟山賊土匪有什麼區別?都是擾亂得百姓不得安寧!你說這有什麼好的!”
向衝天看著草上飛越說越是激動的樣子,忍不住走到他麵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小子吃錯了藥麼?”
草上飛直著眼冷笑:“我是吃錯了藥麼?隻怕吃錯了藥的人是你罷!什麼事不好做,反倒去幫白蓮教的反賊,這些人一旦養回精氣之後就又是跟朝庭作對,到時受苦的還不是小百姓,你若真心想要替百姓做些事,考個功名從朝堂做起來更是名正言順,還不能被滿天下追殺緝拿!”
向衝天腦子裏像是被悶錘玩命地向死裏打了一下,恍恍然想起了些什麼,卻又搖頭:“你說的這些,我從沒想過。”
草上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臉孔:“這他媽的我這是怎麼了,跟你磨了這半天的牙?姓向的,你小子也不要以為我草上飛是個什麼烏龜王八蛋都這樣苦口婆心地說話,換了人——就算打不過,老子也早他媽的就揍你了,也隻是覺得你行事不像是一般的江湖草莽,所以才給你指條明路。你還是不要跟那幫家夥一起的好!”
向衝天冷笑:“是麼?你叫我做鷹犬?”
草上飛拳頭都捏造緊了,過了好一會,才鬆開雙手十指:“算了,反正我跟你都他媽的是廢話白說。你他媽的愛聽不聽,關我鳥事。這一場輕功我是不能贏了,再比下去是白費力氣,我輸了就是。我自然不能再跟蹤白蓮教的人了,說罷,商千刀最近在那裏行動,找著了我就通知你。”
向衝天倒大是竟外:“你這麼快就認輸了麼?”
草上飛沒好氣地道:“輸了就輸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向衝天大笑:“好罷,我也是二月初才知道商千刀到了保定跟王定做對頭,但我跟人家一起過來時,找了這幾個月,你也看到了,我連那姓商的王八蛋的個屁都沒有找著!”
草上飛瞪大了眼:“你腦子裏進了水麼?不要說是三個月前的行跡,隻怕是半個月以內那人的行蹤我都未必有用,隻怕現在那商千刀東渡都跑到東瀛找了溫泉洗澡了也未可知,你居然也好意思叫我遍天下給你去找!”
向衝天也瞪著草上飛:“怎樣,你找是不找!?”
草上飛毫不畏縮地跟向衝天對視:“老爺我就隻是放個屁都比你們這幫亡命之徒對了關公神象起的誓信用好十倍,找是一定幫你找,但你都拿不出他最近的行蹤,那麼短時間之內你卻休想我能幫你找他出來!找出來我也未必有那樣好的心情跟你說!”
向衝天眼光定定地瞧在他臉上,動也不動,好久才道:“你找著了商千刀,可以找丐幫的兄弟們給我傳信,我們的賭約就算是完了。”
草上飛聽了,轉身就大步向從東麵初升的太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