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塵過往(1)(1 / 3)

這老人約莫七十多歲上下,體型瘦削,容貌卻不憔悴,兩眼深邃,給人一種睿智之感。

張鱗點頭示意了下,但不知道該如何招呼才好,索性不言。

老人從輪椅後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紫砂壺,兩個茶杯,指了指一邊的石凳“坐麼,客氣什麼?”

張鱗依言坐下,謝了茶,卻不舉杯。

老人撲哧一笑,端杯抿了一口“小夥子,我有必要暗算你麼?”

張鱗臉上一紅,便也拿起杯喝了一口,讚道:“好茶。”

老人笑道:“你便是張鱗吧,身負龍氣,果然是難得一見,我活了這麼久,也是頭一遭遇到。”

張鱗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帶半點出來,隻道:“這不是我自己願意的。”

老人笑了笑“不過,有上佳資質,來到這裏不看道法典籍,反而對別人過去如此感興趣,真令人奇怪的很了。”

張鱗道:“那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做事總要條理分明,我喜歡把事情原委搞清楚再決定辦法。”

老人雙手一拍,道:“你這麼說也有道理,不知張先生想搞清楚些什麼呢?”

張鱗目視他良久,才開口道:“我想搞清楚,你們是什麼人,到底想做什麼,理由是什麼。”

老人搖動輪椅移動了幾下,就如同平常人散步一般,片刻才道:“怎麼?慧真什麼都沒有跟你說麼?”

他直呼首腦的法名,張鱗更坐實了自己的想法,冷冷道:“宋獻策乃是李自成軍師,傳聞術能通神、神機妙算,怎麼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老人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一陣子才道:“慧真說你心細如發智計過人,果不其然,不錯,我正是宋獻策,不過我在此處早不用這名字,改為天機。”

張鱗點了點頭“天機星麼?你這樣的人物自然應該是這個封號。”

“過獎。”宋獻策轉頭一笑“我們以天上星宿命名,各自俗稱,早就棄之不用了。”

張鱗本想揶揄幾句,但轉念一想,這些人本事確實是夠大,以這樣的封號自居,那也並無不可。

宋獻策繼續道:“本教成立於清朝乾隆初年,因為我隨慧真起事,所以我不像別人那般稱呼他。”

這點張鱗早已想到,便隻點了點頭“那麼,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宋獻策笑道:“一開始,我覺得我很了解慧真,明白他想要什麼,但漸漸的我發現,其實他的遠見卓識早已在我之上,如此一百多年過去,我竟越來越摸不透他想什麼了。”

張鱗皺眉道:“你這話,坦白說我不大信,別人也就罷了,你是何等人物?怎麼會為了一個根本沒有未來規劃的人賣命?”

宋獻策伸手指了指前方“比如說,那裏有一堆金子,那就是你的前程,你的一生目標便是如此。”接著搖動輪椅移到剛指的地方“這堆金子足夠你兩世榮華富貴,你的目標也達到了,但你焉知前方沒有一大堆寶石在等著你取?”

他這比方打的模糊,可張鱗一下子就聽出其中含義,道:“你這說的是,人要始終前進,這是老生常談了,誰都知道。”

宋獻策一笑“老生常談?人世不知有多少個自認為達至頂峰尋死的,難道還少麼?”

張鱗正想反駁一句“那是他們笨,自己想不開。”猛然間想起,曆來自殺的名人,倒是憑借自身努力和才幹達至頂峰的為多,那些一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的二世祖,反倒沒聽說過有自殺之類的事。是以成就大業的人,無論性格智商顯然要超過旁人,這麼說當然不恰當。

宋獻策見張鱗不接話,微笑道:“要說在此事上,我倒是最佩服康熙,盡管他是滿人,在位六十餘年,孜孜不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從無止步不前。”

這已是題外話了,張鱗也不禁點了點頭。康熙帝天縱英才,不但政治上勵精圖治,就是個人修養,也是曆代皇帝難有企及的,隻可惜身為滿人,又有晚年諸子奪嫡之禍,一世英名打了折扣。

宋獻策繼續道:“慧真正是這樣一個人,從不停止他的腳步,和他相處久了,你便會明白,他總在不停的修正他的目標,但每一次修正後,他的目標便會更大,更完善,也更令人神往。”

張鱗其實早就想到,籠絡這麼一群能力超強之士,其領導者必然有過人之處,隻他接受的現代教育,腦中批判思想仍占主導地位,忍不住便道:“說來說去,什麼都沒做,和說空話又有什麼不同了?統治者愚弄被統治者,不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