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西京的人浮於事,沉沉相疊的官僚機構,本朝西京一如京師,雖無皇帝與權力中樞所在,但一應比照京師,去歲西京所統轄的關內諸州縣,正賦兩百萬兩,而支出卻高達四百萬兩,整整超支了一倍,這多出的一倍支出,除了少部分是戶部撥出,大部分還是西京各州縣加派,以剿匪、防邊名義加征多達四百萬兩,整整是正賦的兩倍有餘。
西京下轄各州縣登記在冊的戶口有三百萬,然而誰都知道,這些天平初年的數據根本做不得數,西京如今的戶口可能尚不及當時的半數,而其中因為各種幹係免稅的大戶也有十餘萬,再加上各種根係複雜的陳陳相因,最後六百萬兩的賦稅大部分都落在了平民身上…
想想吧,百萬戶平民卻要上繳六百萬兩各種賦稅,每戶幾乎都要出六兩銀子,六兩銀子是什麼樣的概念?在西京的下田每畝不過四兩銀子,上等良田則是十兩,這些上等良田大部分被官宦世家把握,而平民每年竟要拿出一畝半的田地來抵充賦稅,可謂是掃地為錢!
要知道西京在整個天下十餘道中算是富庶之地,除了淮南、河洛等地以外,大部分是遠遠不及關中道的,連關中道的百姓都不堪重負,那些更加貧瘠的河北、河南等地,又是怎樣的光景?也難怪天下暴民四起,實在是官逼民反啊!
高定周輕輕閉上了雙目,他知道,他如今掌握三邊,小半河西,大半關中,還有部分漢中郡縣,轄地數千裏,他的肩頭的擔子重的可怕,不過,為了長治久安,他也絕對不能鬆懈!這裏就是他未來的根基所在,高定周睜開雙目之時,眼中一片清明,神情極為鎮定,輕聲道:“你們不必擔心,本來我是不知,既然如今我是你們關中的父母官,絕對會讓你們豐衣足食,不僅僅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我自己!”
許是高定周的和藹讓這些宮女嬤嬤們頗為貼心,她們很快為高定周穿戴整齊,那領頭的嬤嬤問道:“殿下是要穿上鎧甲還是…”高定周笑了笑道:“孤是郡王,自然要穿上郡王的服飾,不必披甲。”
郡王服飾分為朝服與常服,高定周此番是正式入西京,本當穿上全套朝服,不過因為初入西京,高定周有意示西京百姓以平易近人,遂取常服,束發為玉簪,戴遠遊冠,上有雙龍戲珠紋,補服為大紅色,繡五爪行龍四團,兩肩前後各一,朝帶金黃,金銜玉扣十二,前中為貓眼石一,佩金魚袋,懸黃玉佩授一,足蹬六合靴,比帝降一格,色黑,邊繡以金色龍紋,而先帝所賜的孟德劍則佩在腰間右側,一套郡王常服穿戴好,高定周在銅鏡前轉了幾轉,果然是人靠衣裝,隻是這一套極為華麗的郡王常服就掩蓋了這些日子來高定周身上揮之不去的殺氣,換來的是一種尊貴與威嚴,既不似沙場戰將的威武,也不是高定周本來那溫文爾雅的書生之氣。
高定周哈哈一笑,極為滿意,幾個宮女嬤嬤也對自己的手藝很是自豪,帶著微笑向高定周行禮,高定周擺擺手,將要出帳的時候,又問道:“若是有一日,孤治理的關中道不拾遺,百姓富足,你們可願回家?”“我們…”那領頭的嬤嬤愣了愣,才小聲道:“自然願意…隻是,會有那麼一天嗎?”“事在人為嗎!”高定周一時間豪氣衝天,掀開帳門,走出了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