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陳內官的資曆叫傅衡一聲小子仍是綽綽有餘,傅衡並未動怒,隻是譏笑著看他,眼睛裏卻陰沉的仿佛這漆黑的雨夜。
“不知死活的老東西!”
傅衡冷笑一聲,雙手輕輕一抬,隨著他這一抬整個雨夜似乎都有一瞬間的停頓。雨仍在下,可隨著他的這個動作,空間像是被靜止了一般,空中的雨滴不再落下,原本落在積水中濺起的水花也不再落下,世界像是被無數條線貫穿。
隻有傅衡在動。
那雙輕抬的手的指尖正微微泛著光,耀眼的仿佛星輝一般。他雙手輕輕滑動,所有的水也隨著他的手滑動,與從天穹落下,在接近地麵的時候就停下了,雨夜裏絲線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在那人指尖星輝的映襯下折射出幽冷的寒光。
雙手劃出神秘的軌跡,仿佛有光在飛舞,漸漸組成一個複雜難明的符號。隨著這個符號的形成,無數的絲線朝手中彙集,漸漸聚成一個透明的水球。
在看到那個符號的時候陳內官就停止了咳嗽,細長的眸子裏露出罕見的凝重神色。
透明的水球挾裹著耀眼的星輝,散發出琉璃般的質感。傅衡雙手輕擺,水球跟著在空中舞動,看似很慢,卻有著厚重的力量感。
一帶、一甩......
透著耀眼白光的水球帶著夜空中無數條絲線呼嘯著飛向陳內官,仿佛挾著天地的偉力,奔騰如龍,在一瞬間將他淹沒。
看著被水球吞沒的陳內官,傅衡一直緊繃著的心弦才終於緩了下來,壓在心頭多年的石頭終於是除去了。在他心裏,這個皇族的老人一直是最大的威脅,自少年起傅衡就現在他的陰影裏,每次看到那雙細長的眼睛心裏都會止不住戰栗。那雙眼睛仿佛能洞察內心,一切的陰謀算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而今天,自己終於親手將其抹去。
長長地舒了口氣,臉色卻瞬間變得慘白,剛剛那一招耗掉極大,就算是以他的境界也很難堅持太長時間。
再次看了一眼那具殘破不堪的屍體,殷紅的血在雨水的衝刷下漸漸變淡,曾經皇族的砥柱也經不過時間的洗禮。傅衡拿起之前陳內官的那把油紙傘,撐開傘麵,拖著虛弱的身子逐漸消失在雨夜裏。
空氣裏有一股雨水也掩不住的血腥氣,自遠處飄來,同時有一種聲音猶如蟬鳴一般竟隱隱蓋住了雨聲,隻可惜傅衡此刻太虛弱了,虛弱到遠未能發覺得地步。
聲音越來越近,血腥味也越來越濃,傅衡終於像是發現了什麼,黑色的身影在雨霧裏停住,忽隱忽現,然後如一灘爛泥一般忽然倒地,整個空氣裏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蟬鳴聲更盛了。
在遠處,一個身影漸漸顯露出來,手上撐著把油紙傘,走得極慢。空著的一隻手伸在傘外麵,一滴妖異的紅點一閃而逝,隨之蟬鳴聲安靜了下來。
撐傘的人眯著一雙細長的眸子,走到傅衡身前,看著化成一灘血肉的傅衡,微微歎了口氣。
“陛下說除非不得已,否則就要留你一命,可沒想到你已經能把我的一具傀儡打散,這又怎麼能留你......”
這個世界的上位者們都以為陳內官是一名動術師,是一條已經沒有爪牙的瘋狗,他的背永遠是彎著的,眼睛也永遠是眯著,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夏皇身邊。沒有人能想到他竟是一名傀儡師,單從他傀儡的實力上不難推斷出他本身的境界,一個超越了宗師境界的傀儡師會是一個怎樣可怕的敵人,這件事光想想就是一件極可怕的事情。可惜這一切都被淹沒在雨夜裏,傅衡至死都沒能知道這個秘密,以後恐怕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就像是今夜的雨,待到雨過天晴,真相便消失在路麵上偶爾的積水中,隨著陽光一道回歸天國。
已經是深夜了,夏皇還沒有入寢,巨大的照明映得明宮恍如白晝,夏皇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雨中的明宮並不安靜,無數的侍衛在雨水中穿梭,內官與宮娥在廊道裏急行,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出焦急的神色,在大雨的拍打下以前顯得急促卻又有序。
對於明宮內的人來說這是個不尋常的夜晚,夏皇被刺,雖然並沒有什麼大礙,此刻也都已經伏誅,但這件事情代表的意義卻遠沒有表麵上那麼順利。先是公主遇刺,接著便是夏皇,這一連串的事情當中透著令人不安的詭異,如這漫天的大雨,遮住了原本明朗的夜空,叫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