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枯骨寄情(1 / 2)

昔聞貴公子,乃是信陵君。劍氣連秋水,英風邁長雲。

其實信陵君實在也是一個英才,早些年延攬食客,養士數千,又能他禮賢下士,擊退秦軍。那個時候,國人見他都是頂禮膜拜的。

可惜,他遇到了命中的劫數,一將功成,枯在美人骨上。

那個漻笛,我最終還是見到了,不過,是屍體。姬彧的兵一直追他們到陳國邊境,卻被陳國國君下令,無論敵我統統屠盡。

他死得極慘,渾身刀痕,刀刀見骨,血肉模糊,箭羽插了滿背,根本就看不清是什麼模樣了,隻是露出來的那一雙手很好看,柔夷纖細,如玉雕琢,比我的小一些,細一些。

任是誰看到這樣一雙手,都會覺得這是一個美人,美人變成屍體,多麼殘忍。

仵作從他身上除了掏出陳國國主的密信之外,還翻出了他袖子裏死前用血寫上的一行話。

“蒙信陵錯愛,願下修羅地獄,請君忘之。”

探子回來相報,漻笛乃是被陳國國君自天牢中特赦下,養在暗衛之中。遇上信陵,接近信陵,其實都是謀劃。

世間字有幾萬個,唯有情字能殺人。我原以為漻笛大概是糊弄了信陵,如今看來,他也是動了真心的。隻不過,他們這本就出於欺騙的開始,到底擰不過家國大計。信陵傻,傻在深情錯付;漻笛蠢,蠢在愚忠侍主。

我想我必須做點什麼,求了姬彧之後,我去了趟牢。

那時候已經是入冬了吧,牢裏真冷啊,潑水結冰,風聲嗚咽。冬日深夜,墨色如傾,牢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

無忌坐在牢裏,雖然沒有華服,可姬彧到底沒有為難他,連被子都替他多鋪了兩層,碳火也燒得很足。隻是人心都冷了,火都暖不了,棉被又有何用。

“無忌。”我喚他,他卻不理,整個人像是失神了一樣,胡子拉碴,垂發散地,眼底的絕望若是實物,比毒酒還讓人絕望,想來他已經知道漻笛的死訊了。

“無忌…”

“龍陽…別說…你什麼都別說,”他聲音幾乎哽咽,眉頭緊緊鎖著,像是害怕什麼的樣子,“你不說,我隻當他…還活著。”

我不禁感慨萬分,無忌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深到可以自欺欺人。看到這樣的他,我實在記不得他從前做的混賬事,隻是扼腕歎息。

“他騙了你,你不怪他嗎?”

無忌淒慘一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一般,衰敗之色縈繞在臉上:“嗬,我當然恨他!恨不得將他掐死!!可是……他死了,我連對他生氣的機會…都沒有了…我已經不記得他是如何背叛我的,我隻記得,他的笑靨…”

我閉上了眼,咬了咬唇。

“你太癡了。”

無忌半癲狂地搖搖腦袋:“癡,真癡了才好呢,癡人才能說夢,嗬嗬。”

“無忌,漻笛是心悅你的。”我隔著牢籠的縫隙,將寫著漻笛的遺言的衣布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