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宗祠。
陸然躺在廳內中央鋪著的軟墊上。
桌案和四周的銅台燃起蠟燭,祖宗牌位在搖曳的燭火中影影綽綽,似虛似實。
藍凜把點燃的線香插在香爐中,對著新刻的牌位拜了拜,“奶奶,我知道您喜歡陸然,可她不能留下陪您,請您讓她回來,讓她回到爸爸身邊。”
香火燃畢,陸然依然沒有清醒。
藍凜心裏默念著一個名字,出來的,卻是一個暗衛。
藍凜凝眸,“他呢?”
“不知何故,藍女和其夫突然魂飛魄散,尊上正在聚魂塔裏做法召喚。”
“魂飛魄散?”
藍凜大為驚愕,怎麼會?
“屬下不知內情。”暗衛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平鋪直敘。
藍凜指著陸然說,“她深陷夢中一日一夜,遲遲無法醒來,一直呼喚著祖奶奶和祖爺爺,必定知道一些內情……”
話音一落,一道黑影突然出現,走到陸然跟前,單膝跪地,兩指落在她額上閉眸輕觸。
下一秒,眼皮唰地睜開。
“原來如此。”男人緩緩道。
藍凜連忙上前問,“她可是出了什麼事?”
“沉浸在夢中,過於傷痛,不願醒來。”男人伸手把她抱起來,“一個時辰後,墓地外接她。”
黑色長袍長袖一揮,他和陸然隱沒在牆壁之中。
藍凜走出宗祠。
藍煙看到他隻身一人出現,往他身後眼巴巴的瞅著,“然然呢?”
“兩個小時後才能出來。”
周靖安卻不能夠放心,態度很是不善,“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藍凜淡道,“這不是你該問的。”
藍存遇上前一步,沉聲低問,“她去墓地了?”
藍煙差點暈厥,“你竟然把我女兒送到那裏麵去?你簡直……”
隻有死人和暗衛,才能進入墓地。
藍家從來沒有過活人進入墓地的先例。
藍凜嚴肅看她,“隻有這樣才能救她。”
“可是藍家墓地是什麼樣的存在你不是不知道!”藍存遇壓抑的低吼。
藍凜皺眉,表情陰鬱,“你覺得,我但凡有其他辦法,會讓自己的侄女孤身犯險嗎?”
藍存遇握拳不語,起伏的胸膛昭示著他此刻動蕩不安的心情。
良久,藍存遇開口,說了一句話,“五哥,她是我和藍煙的命。”
藍凜點頭,“你信我,我還你一個完好的女兒。”
藍存遇沒再說什麼,擁著藍煙坐下等待。
周靖安不知道藍家墓地有多麼凶險,裏麵會不會有妖魔鬼怪,心裏的擔憂,並不比藍氏夫婦要少。
但他在這裏,完全沒有半點用處,也幫不到陸然,這讓他深深無奈。
藍家墓地,是存放藍家家主和藍家人屍身的地方,這裏特殊的地勢和氣候,還有盛放屍身的玉棺,能夠讓屍身永葆原本的模樣,不腐不化。
陸然被帶到聚魂塔內,暗衛施法,看到了繞著她大拇指的玉扳指,呂軍將追回的一縷稀薄的魂魄封入玉扳指之中,這樣,藍女和其丈夫的魂魄便不會灰飛煙滅,假以漫長的年月,這魂魄便能收回,歸位。
坐在飄渺的幻境裏,陸然的目光呆滯的看著某處,緩緩流淚。
男人一襲黑衣朝她走來,黑色長袍一角觸著她的手臂。
陸然抬頭看他,“是你……”
麵前的男人擁有一張和呂軍一模一樣的臉。
陸然心頭依然震了下,他果然是暗衛。
呂軍在她身前屈膝蹲下,“他們已經去了,你再傷心也無濟於事,你的眼淚幫不到他們。”
“我隻是心裏難過,像是……感同身受一般,難以自拔,為什麼會這樣?”
陸然想停,卻停不下來,她也知道這是幻境,不真實的地方,卻心不由己……
呂軍深邃的眼神望著她解釋,“這枚玉扳指是藍女魂魄所煉,自然承受了她心所係所憂,你戴著它,就承載了它的全部精髓,所以,那些過往就好像你親身經曆過,印象深刻,難以磨滅,不要怕,我已經將它封印,不到需要的時刻,這玉扳指不會現世。”
“這是祖奶奶給我的,她說……”
“我已全部知悉。”
“你覺得,我能幫到五伯父嗎?可是我並不想做藍家家主,我怕她會辜負了祖奶奶的期望……”這個擔子太重,陸然沒辦法做到!
“藍女自然有她的考量,她並不是讓你做家主,隻是讓你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幫助藍家撐過難關。”
“你,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藍凜?”
“不可。”呂軍想也不想的否定了,“未來之事,不是一成不變的,存在誰也無法預料的變數,你一句話,一句暗示,蝴蝶效應也許會影響整個家族的興衰,還不如,順其自然,我雖然不確定藍凜身上會發生什麼事,但我知道一點,藍凜會自然死亡。”
陸然長籲一口氣,“那便好。”
需要她協助,而不是繼任家主,她便放心了。
有需要時,定當全力以赴。
呂軍伸手,在她的玉扳指上輕輕一揮,玉扳指便消失,但是,陸然卻還是能感覺到。
“有沒有好受一些?”男人問。
陸然擦了擦眼淚,“好了,不會一直想要流淚了。”
“回去吧。”
陸然四處看了看,滿臉迷茫,“我怎麼回去?”
“看你自己。”呂軍說完,便消失不見。
似乎,隻是須臾之後,陸然身上傳來一股暖意,熟悉的氣息繞在她四周,陸然動了動唇,“安安……”
周靖安略帶欣喜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我在,睜開眼睛。”
陸然睫毛輕顫,用力一睜,便看到了周靖安疲倦的麵容。
她抬手撫摸著他的胡子,周靖安把她擁入懷裏,“終於醒了。”
陸然側眸,看到藍存遇和藍煙,兩人同樣喜極而泣,陸然微笑著說,“抱歉,不小心睡過頭了。”
陸然看了看,她身在醫院裏。
病房裏還有其他人。
時空變換讓她有些分不清,眼神迷惑中帶著一絲惘然。
大拇指上留著玉扳指的感覺,卻看不到。
祖奶奶和祖爺爺深厚情誼,雖然想起依然難受,但她沒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小姐,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小何先生問陸然。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