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熟悉的上課鈴在耳畔隱約響起,張少宇的腦子裏還是一團的漿糊,直到他感覺旁邊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肩膀,才睜開朦朧的睡眼。
“還睡呢?要不要給你批兩天假,回去睡個夠?”熟悉又陌生,且十分冰冷的聲音在張少宇耳邊響起。
忽然全班就是一陣嬉笑,或許是有人發出了警告,嬉笑聲又戛然而止。
腦子一片漿糊,記憶依然停留在公交車刹車片段的張少宇滿眼都是茫然,待眼神恢複清明,他終於看清了眼前人。
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朱強,外號四眼魔!
掃視周圍,一個個早已經淡化的麵孔,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張少宇又呆了。
足足愣了十幾秒,忽然爆了一句他平常根本不會說的粗口:“臥槽”!
“什麼”?
眼瞅著張少宇已經醒了,朱強剛想回講台繼續痛批這次模擬考核各種錯誤時,張少宇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詞,他當場就頓住了腳步,皺緊了眉頭,盯著張少宇,眼神十分不善。
雖然他很少從學生口中聽到這詞兒,但這兩個字的意思,他還是十分明白的。
張少宇敢罵自己?
這個班裏十分普通,成績一般,幾乎墊底的存在,敢罵自己?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當張少宇蹦出這詞兒以後,他又見張少宇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幹淨又利落。
朱強心裏不免暗歎,以前沒看出來,張少宇認錯的態度還真是快,自扇耳光認錯?態度不錯。
他扭頭又要去講台。
這時候張少宇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少宇,滾出教室!”
朱強手裏的白色粉筆發出一聲脆響,應聲而斷,隨後想都沒想就朝張少宇扔了過來,正中腦門。
若是尋常,有哪個老師敢這麼扔粉筆,張少宇非得發飆不可。可現在,他不但沒發飆,反而越笑越猖狂,笑聲高低起伏,還十分有韻律。
全班的同學都看傻眼了。
張少宇得羊癲瘋了?
就連一起穿開襠褲長大,一起讀學前班,一起上小學,一起讀初中,一起讀高中的同桌郭亮不禁都把眉頭皺在了一起,“你受什麼刺激了?”
“天大的刺激!”
張少宇一把將身邊的同桌郭亮拉了起來,狠狠的一個擁抱,然後放聲大笑,也不管周圍同學異樣的目光,眼裏滿是興奮與激動。尤其是眼角的餘光看到黑板上寫著碩大的、紅色的60,他更是興奮得不能自抑。
黑板坐上角,寫著這麼幾個小字:距離高考!
紅色的大字則是六十。
再往後,是一個字體很小的:天。
組合起來就是,距離高考六十天。
他以為自己做夢了,或者說產生了幻覺,可當他扇自己耳光,發現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疼,他就知道,這一切不是夢。
自己並沒有葬生火海,劫後餘生的確應該高興,可更讓他高興的是……自己陰差陽錯竟然回到了高三時代。
哪怕這真的就算是一個夢,張少宇也會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全國人民。
他曾經在上班累時,曾無數次想過,如果老天再給自己再來一次的機會,或許人生就會不一樣吧?
誰又能想到,幻想竟然成真了。
這才是命?
重生回到高中時代,張少宇見了誰都十分親切,如果班主任四眼魔的臉色沒有這麼難看,他是真的想衝上去,給這位管了他三年的高中班主任,一個真誠有力的擁抱。
曾經張少宇無數次懷念過布滿了青春痕跡的高中與兩年的大學時光,尤其是高中時代,一直都是他記憶深處難以抹去的時光。
這些舊時光並不是都是開心的,有歡笑,也有淚水,更有他曾經的各種瘋狂。
那時年少無知,做什麼都沒心沒肺,像是滾刀肉。
進入社會以後,社會這把殺豬刀無情的將張少宇身上的所有棱角都剔除得一幹二淨,他隻想混在當今社會做一個俗人,賺錢養家,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妻子方芸菲想要的,給兒子最好的。
然而事實上張少宇並不是主宰,他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碼農。
他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主宰。
從毅然決然離開校園,滿懷激情的投入社會,再到遍地鱗傷,張少宇三十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再怎麼撲騰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生日的時候,他默默的許下了一個願望,願身邊的人都平安,僅此而已。
那一晚,他喝醉了,嘧啶大醉,醉倒不省人事。
在倒下去的時候,他眼角多了一絲晶瑩,朝天豎起了中指,“老子認命了!”
雖然很不甘心,很不情願,曾經無數次以為自己與眾不同的張少宇終於還是妥協了,自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想過折騰,因為他知道自己折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