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館】陸之橋是個鋼琴家,妻子易姚在經營一家中小型的公司,兒子陸易陽光開朗,在寸土寸金的B 城,住在一套品質還不錯的三百平米的複式別墅裏。從很多種意義上而言,這著實是個很不錯的家庭了。
很久之前淩塵就不明白了,像這樣的男人為什麼還會和那些方麵打交道,陸之橋怎麼看都不像是為段禮莯做事的人。
更不明白陸之橋怎麼會這般帶他來散心,明明他們倆連交情根本就談不上,準確來說那些交集不過是交易而已。
有點奇怪。
這是段禮莯的意思?段禮莯這是什麼意思,要監視自己的話,不該排個專業些的來麼,陸之橋丁點身手沒有,萬一有了事兒自己還得護著,出了事還得自己擔著,多不劃算。再說自己和他關係不過就是那樣,說是打人情牌也太牽強了些。
淩塵也隻是隨便想想,沒有刻意放心上,他對陸之橋印象不差的,所以無所謂目的為何,更不會開口問不會得到回應的疑惑。
淩塵望一團乳白色的水母出神,莫名其妙聯想奶油蘑菇湯很好吃。
陸之橋隻覺得無語凝噎,離開純音後,對於淩塵來水族館這一興趣愛好著實不敢恭維,問題在於淩塵根本就是在神遊,鳥都不鳥他,看著珊瑚礁花園和各種水母愣愣站著出神了半小時,這叫他怎麼搭話呢?
國慶期間,父母帶著孩子一家三口來水族館的有很多,陸之橋借此插話:“雖說這麼形容不太好,但你沒有覺得我們很像一對父子麼,老爹帶兒子出來轉悠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你覺得呢,淩塵?”
“我不知道。”淩塵回答很誠實:“我沒有父親。”
淩塵不知道所謂的父親到底該是個什麼樣子,是一種什麼樣的的存在。他一出生開始生命裏就沒有父親,雖然在S 城的時候尉軒對他還不錯,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可並不怎麼像親情。他不太清楚家的歸屬感到底是什麼,他沒有血緣的羈絆,無法領會那種親情。
說起來,他的記憶裏還真有一種類似於“父親”一樣存在的人,但與其說是父親,不如說是大哥哥一樣純粹的給予自己從未有過的關懷……淩塵想起來記憶裏麵那個君王一樣的人,眼睛裏的光輝黯淡下去一分。是的,那個人終究是拋棄了自己的,舍棄了自己的,自己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天真幼稚罷了。自己如今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貪戀關懷呢?
陸之橋覺得淩塵麵色不對,隻當是自己又說錯什麼,問:“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來一些事情。”淩塵淺淺一笑,他並不討厭陸之橋:“你還真是溫柔呢。”
陸之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隨之又理解了這句話,幾分歉意的笑笑。
好久好久以前,我是很奢望情感這種東西的吧,是很奢求這種溫暖的吧,不論真假還是逢場作戲都好……可是如今的自己,已經承擔不起這份重量了。淩塵也不管陸之橋懂也不懂,輕輕說:“謝謝你。”
謝謝你,陪在我身邊,我隻是一直不想孤身一人而已,我隻是奢望能有人陪伴……即使你絕不是可以陪伴我的人。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陸之橋能感受得到淩塵的隱藏起來的柔軟部分,兩年前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個少年有著太多的心事卻不說出來,隻會用發泄的方式來逃避,而如今……應該會好些吧。
陸之橋知道,如今的淩塵,早早和以往的不同了。
追求平凡也好,放下過往也好。總而言之,洗盡鉛華,不容易。要知道犯過事兒的人想要金盆洗手,大都沒落個好下場的,總有些人,有些事,讓其無法善終。
陸之橋心沉了幾分,希望上蒼能放過這個孩子吧……他內心生出幾分自嘲,自己此時的所作所為就是一種不放過,又何談祈禱上蒼安排命運。
淩塵並不知道陸之橋在想什麼,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他愣愣站了半個小時觀賞水母群的時間裏,有四個人一直駐足,分別是一對小情侶、一個好學生模樣的寡言少年,一個衣著得體很是樸素的老婦人,隱晦的盯梢自己和陸之橋。而在五分鍾前,這四個人都陸陸續續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