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中天是在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出現時離開的,邵辰華趴在病床前痛苦的樣子深深刺痛了明可欣的雙眼,她看著這個病房裏的人,鍾秀闌一直緊緊握著邵中天的手默默流淚,老爺子坐在一旁雙眼通紅地看著先一步離開人世的兒子,邵菲菲被丈夫緊緊抱在懷裏痛苦,邵辰傑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悲傷,有些煩躁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用外套蒙住頭繼續呼呼大睡。
明可欣悄悄走出病房倚靠在牆邊有些顫抖,她忽然覺得很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有著血緣牽連的人都沒了,她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心裏空空落落的,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奔跑在一個沒有終點的跑道上,很辛苦很累,卻因為看不到終點隻能努力跑下去。
明可欣依著邵辰華的要求請了三天的假,直到葬禮結束,邵辰華三天來的忙碌已經精疲力盡,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明可欣不由苦笑,她至始至終都沒有一點悲傷的樣子,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和自己一樣分明是那麼悲傷。
“你自由了……”他說道:“過去接近你不過是為了完成他一直想照顧你的願望,以後……以後我還是能以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的身邊出現在你身邊吧?”他應該站在母親的角度上排斥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始終對她厭惡不起來,知道她的母親因為自己父母而逝世的時候他對她有的隻是心疼和內疚,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隻怕他會愛上這個女人也說不定。
明可欣轉過頭看向他的雙眼表情十分認真:“你為什麼會那麼在意他?”這是明可欣一直想不通的,那麼懦弱無能的男人,母親為什麼會愛上他?邵辰華為什麼會這麼在意他?
邵辰華轉過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遺照微笑:“不是在意,是崇拜!”
明可欣有些驚訝,如果說是因為父子的關係在意也沒什麼,可是崇拜?明可欣隻覺得可笑,這樣一個廢物一般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崇拜的?
“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男人,從小他就教導我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懂得感恩的男人,我還記得高考那年的模擬考我理科的分數十分不理想,我媽媽對我又打又罵說我玩物喪誌將來怎麼繼承家業,可是隻有他會悄悄來到我的房間問我學習下滑的原因,對我諄諄教導,他不光是一個父親,還是我的導師,他告訴我不要背上任何負擔憑自己的實力考出自己的成績上我最想上的大學。”
這就是他為什麼沒有接受家中商業的原因,這麼多年盡管母親再怎樣強烈要求他回來繼承父業,他的父親依然是站在他那一邊支持他的理想。
明可欣很是驚訝,在她的想象中邵中天應該是一個唯命是從沒有任何主見的男人。
“他會變成這樣都怪我!”身後響起老爺子的聲音。
明可欣和邵辰華猛地起身看向他:“爺爺。”邵辰華叫道。
老爺子點點頭看向明可欣,似乎在等著她的行禮,明可欣抿了抿唇:“邵先生。”
老爺子的失望很明顯,歎了一聲看向他們:“你們跟我去書房。”
到了書房,老爺子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很厚的相簿,邵辰華從來沒有見過這本相簿“打開看看吧!”老爺子說道。
邵辰華走過去拿起相簿,裏麵都是些很老舊的相片,是一個人從嬰兒時期到成年後的照片,明可欣一愣,驚訝地看向老爺子,老爺子看著她微笑:“是不是很難以置信?”
邵中天的一生為了這個家的產業背負了太多,年輕時的他是那樣英俊多才風流倜儻,他為了這個家放棄了最愛的女人娶了一個驕橫跋扈不可一世的世家女人,為了鞏固家業他賠上了自己的一生,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忍受著妻子的無理取鬧和小兒子女兒的不聽教誨,他心裏的苦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一直看在眼裏,他逼著他放棄了夢想,放棄了自己的最愛,放棄了他最想要的生活,他這個做父親的才是一切悲劇的幕後主謀。
明可欣低頭看向照片中的人,年輕時的他身上帶著朝氣蓬勃的光環,嘴角洋溢的笑容是那麼耀眼,她忽然明白母親會愛上他的原因,這個男人的確很可恨,也許母親正是因為明白他的苦衷才會帶著自己背井離鄉離開他的身邊,那個善良的母親和這個男人真的是天生一對。
邵辰華在那些照片中看到了自己父親不一樣的一麵,那麼的有活力,那些光彩是自己都無法比擬的,他有些替父親埋怨爺爺的不公,這樣好的一個男人在被家業壓垮的時候變得那樣懦弱無能,這種轉變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能承受的。
明可欣從邵家出來的時候幾乎累得不想動,不是身體的那種累,而是發自內心的疲憊,經曆的事情越多她就越孤獨,就像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般,她從邵家出來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忽然發現自己周圍的環境是那麼陌生,這個城市載滿了她的笑淚看盡了她的故事,她真的很想拋開一切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分明已經無牽無掛的她卻依然被這個城市緊緊束縛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