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默默的低下頭,她不知該說什麼。
無父無母的孤兒,和有父無母的私生子,還是一個父親不聞不問的孩子,到底哪個比較悲慘?
楚嘉靠在洗水槽邊,慢慢訴說著那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的過往。
“我媽生我時難產,當天就死了。我是被隔壁的一個老太太發現後,用菜刀直接剖開挖出來的。後來,葉家看我是男兒,才派人接了去。從此,我在那個小屋裏活到了現在。”
“是上次我住過的那個小屋嗎?”難怪當時她發現,那些家具擺飾都是比較陳舊的。
“嗯。”
“你恨他嗎?”
“不恨,至少,我活了下來。至於我母親,是她識人不清,特別是在別人已有家室的情況下還做了小三。我有何資格去責怪任何人?”
七月一窒。
雖說小三是任何正室都深惡痛絕的存在。但楚嘉作為一個兒子,又怎能這樣評價自己的母親?
“她是你的母親……你……”七月想說,也許你母親是有意外的苦衷,也許,是葉楚生隱瞞了已婚的事實。
這種事並不是沒發生過。前段時間網上還在流傳,有個男的明明家裏有妻子,還在外麵騙了個大姑娘結婚,最後兩邊跑了10年,兩女方才終於互相發現,最終奇葩的決定,三個人搬到一起生活。結果男人還沒開始享齊人之福,就被舉報了,重婚罪,進了監獄。
當然,重婚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葉楚生身上的。但不排除他蓄意欺瞞的金屋藏嬌。
楚嘉笑了一下:“你想說,也許我母親是有苦衷的,也許是我父親騙了她,是吧?”
這都猜得出?
他搖搖頭,臉上有些悲傷:“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會輕鬆很多。可惜,都不是……我查過的,我母親她……”
他沒再說下去,那種不光彩的往事實在令他難以啟齒。
七月理解的不再追問,低著頭湊到水槽邊洗黃瓜,然後笨拙得開始切成片。她完全忘了之前追問楚嘉的事,滿腦子都是楚嘉跟她差不多悲慘的遭遇。
沒想到,楚嘉竟有這樣一段往事。
沒人比她更了解孤兒的痛苦,何況楚嘉還是在繈褓中就失去了母親,那個父親有和沒有都一樣。
楚嘉就那樣看著她賣力的洗黃瓜,洗茄子,洗蕃茄……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溫柔而醉人……
直到飯菜都上桌了,張雲還沒回來。打過電話回說是要加班,不回來吃飯了。
七月隻好和楚嘉兩人先吃飯,吃著吃著,突然想起,楚嘉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不過現在,她也不是特別想知道了。
看七月若有所思的樣子,楚嘉夾了一筷子菜給她,笑著問:“你是不是想起今天問我的問題了?”
七月佩服的望他一眼,他真會猜。
他愉悅的吃著飯,又喝完湯,才溫和的說:“就算我父親看不上我,但我終歸還是葉氏子孫,不管以後九裏坡那塊以後有沒有我的一份,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荒廢。”
“所以你讓唐易來找我?”七月馬上拉下臉。
“你忘了,我還讓你不要去呢。”他提醒著。
七月想起,他當時是這樣說過,隻是她自己沒聽勸。
“我知道唐其山是找了很多陰陽師去,但一直沒有降伏,直到那天你告訴我你接下這個單子。其實是我自私了,雖然勸了你一句,卻沒有將實際情況告訴你。”
“為什麼?”
“為了陳行。”
“他?”
楚嘉定定的看著她:“那個陣隻有陳行能破。”
“你怎麼就知道陳行一定會去?”
“我不確定。”
“那我怎麼辦?就為了破陣,你讓我去涉險?”說到這樣,七月忽然很想將碗扣到他臉上。
楚嘉靜靜的看著她,目光認真慎重:“陳行不去,我自有辦法帶你出來。”
他隻是想試試七月在陳行心中的地位,如今……
七月想起他神行無蹤的來去自如:“你也是同道中人?”
“小時,曾拜師學過幾年茅山術,可惜學藝不精,否則也不會故意去坑陳行。”
七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人坑別人都說得這麼義正言辭。
“破了陣以後呢?那玄天伏陰陣是做什麼用的?”
“鎮魂!”
不是專門用來對付陳行的?
“那天你也看到了那地宮的女鬼,她叫紅綃。”
七月想起那個紅衣女鬼的尊容,心裏又毛了毛。離去時,她那充滿同情的神情伴著那兩顆牛眼似的眼招子,總時不時的會在她眼前出現,害得她晚上總是睡不好覺。
“破陣了,她會怎樣?”
“不知道,也許會離開,也許會沉睡吧。”
“誰在那裏設的陣?”
“不清楚,當時我隻知道,隻要陣破,那一片的地基就穩了,不管地底是什麼,我都能鎮壓下去,再在上麵造房子,絕無問題。”
七月咬著筷子好想問,你哪來的自信?真這麼厲害,那之前怎麼不去找紅衣女。
“你就這麼有把握?”
他點頭:“因為我抓到了那個黑衣人。後來我才知道,其實玄天伏陰陣不破也沒關係。可惜你陰錯陽差掉進了陣法裏。我知道黑衣人一直在附近,且他和陳行有仇。”
“你怎麼知道有仇?”
“那一日,你們在當時還是荒山的九裏坡爭鬥時,其實,我也在場。”
七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七月不再言語,兩人默默的吃著飯。雖然楚嘉給出的解釋冒似說得過去,可七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隻是一時想不出來。她氣悶的想,等過些日子再逼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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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早早的睡了,一覺醒來有些渴,迷迷糊糊的到客廳倒水喝時,看到客廳裏坐著個黑影,一個紅點在半空中忽明忽暗。
她啪的摁開燈光:“張雲?你發瘋啊?大半夜坐客廳裏抽煙。”
張雲最近加班得厲害,也不知道她那雜誌社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忙。
張雲嫻熟的吐出一個煙圈,悠悠的看了七月一眼。
七月心裏咯噔一下,走過去蹭著她坐在沙發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張雲將煙屁股按茶幾的玻璃麵上,使勁的轉著圈圈,良久,才沙啞的問:“七月,你說,人要賤到什麼程度才能圓滿?”
啥?
七月呆滯的望著眼前這個女人,原諒她,大半夜的本來就思維容易斷層,她還突然來這麼一句問話,七月一團漿糊的腦子裏更加糾結成團。
她小心翼翼的問:“你……你又談戀愛了?”
張雲瞥了她一眼有些無力的轉過頭,接過七月手中的玻璃杯,一氣喝完杯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