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這一晚上睡得頗不自在,一盞茶的功夫,便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眼皮子被黏上似的扯不開,一路踉踉蹌蹌走到廚房了,又被清兒叫去正桌吃朝飯。
進了房裏,錦城才十分勉強地打起精神來,聆雪見他眼睛黑了一圈,顯然未睡好,於是給他倒了杯提神茶,緊接著清兒開始上菜:七翠羹、藕絲荷粉、人參烏雞湯、清燉金鉤翅…一口氣上了七八道,錦城立馬打起了興致,此時老夫人也出來了,坐上了桌。
錦城頭往屋裏一窺:“怎麼不見越伯伯?”
聆雪夾了口芹菜吃,嚼得咯吱咯吱清脆作響:“爹爹和哥哥昨日去了錢莊查賬,興許就不回來吃了。”
錦城哦了一下,又低頭不語,還不大習慣上正桌吃飯,於是嚼得很小心,生怕發出一絲響動,連夾菜也變得幾分斯文了,錦城覺得受了人家如此大的恩惠,有些受寵若驚,隨即往老夫人碗裏夾了幾筷子菜:“伯母,您多吃點菜。”
老夫人一聽這叫得親切,立馬喜開了顏,原本和氣可掬的麵容顯得愈加慈藹近人,於是又反過來給錦城夾了幾塊肉:“孩子,你也多吃點!”
聆雪覺得被冷落了,自顧著吃得津津有味。
老夫人久不動筷,就瞧著兩人吃,覺得很是對眼。錦城本來吃菜也在打盹,可老夫人就盯著不鬆眼,忍得他好生不自在,好不容易把碗裏菜吃光了,又夾來一大堆。
老夫人挪了個位,離錦城近了些,就湊過去低聲問:“錦城,可有意中人?”
“有呀!”錦城不假思索地道。
聆雪豎耳一聽,當即覺得不對味兒了,停下筷子舀了幾勺羹湯,一股腦兒地喝下去。
老夫人有些始料未及,好奇問:“是哪家姑娘?”
錦城伸手往頭發上一攏,就將口中菜一並咽了下去,後背靠在椅子上,兩眼發了傻:“意中人不就是自己天天掛念的人麼?我的意中人是師父還有小墩子呀!”
老夫人樂嗬一笑,想此年紀也未必深諳感情之事,於是不再追問。
一碗甜湯下肚,錦城就擱下碗筷打了個飽嗝,其實隻算吃了個半飽,因為想到待會還有好菜好酒便先給肚子留個空兒。
錦城不吃,聆雪也沒心思吃了,可老夫人才拿起筷子剛吃了幾口,這會脫身不成道理,於是夾口菜吃了半晌也未吃淨,純粹消磨時光。
吃過朝飯,兩人便去收拾東西了,確切來說是打扮一身行頭,今日恰逢趕集日子,因此穿著須體麵些,免得落人話柄,聆雪覺得孤男寡女上街容易惹人非議,於是順便叫上了宮月,一切拾掇完畢,便駕著馬車出去了。
聆雪並未正經地逛過街,如今可以大大方方“招搖過市”了,自是不會錯過任何一隅風光,繁多的小攤酒肆、氣派的紅樓庭榭,寶馬香車絡繹不絕,柳陌花衢人來人往,騷人雅士高談論闊,富家公子尋花問柳,正是副四海升平的好景象。
聆雪不安分地從轎子裏探出頭去,眼波秋水盈盈,頭上步搖琳琅作響,就見她指著一處大叫起來:“那裏好熱鬧呀,咱們去看看吧!”
幾人下車走過去一瞧,見是三五個賣藝人舞刀耍劍,錦城登時了無樂趣了,先前屢次三番來晉安,對此雜藝早已司空見慣,正扭頭要走,聆雪拉著宮月卻賴著不動了,非要過足眼癮才罷休,錦城又拗不過,隻得眼巴巴地候在一旁。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那舞劍少年眉清目秀,兩鬢如刀裁,一身的凜然正氣,就見他舞了幾式,末了將劍一收,背到背上,贏了一陣滿堂彩。
那少年躬了下身,裹了一身素衣白裳,一副儒雅模樣,不像是學武之人,倒是有幾分書生氣質,他走至人群眾,手中掂量著一袋銀子,就朗聲高喊:“今日在此設擂,誰能接住我三招,這一百兩銀子便歸他,若是輸了,隻需給我一兩銀子,望各位不吝賜教!”
此言一出,旁邊一個壯漢當即急眼了,衝上去就一把攥住少年領子:“小小年紀口氣倒不小呀!我倒看看你有幾分能耐!”
少年一撓壯漢咯吱窩,乘其不意就薅他一把絡腮胡,那壯漢一捂臉,疼得歪了嘴,少年便趁勢逃脫出來,兩手一比劃:“來呀!”
壯漢覺得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顏麵,立馬怒上心頭,撩起袖子就猛撲過去,少年一挑眉毛,似是勝券在握,迎麵過去一掌打在他胸口,隨即化掌力為拳勁,隻聽撲通一聲,就見壯漢頹然倒地直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