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爹……”對於君傾說的話,阿離不敢多問,更不敢說不。
隻見他乖乖地坐在床上,兩眼一直盯著君傾看,看著小黑貓又跳上他的肩頭,隨他一齊離開。
直到君傾走出了屋子,阿離的目光還沒有收回,很是不舍的模樣。
院子裏,正房門外,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白袍的小白正背倚著廊柱,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微歪了頭看正跨出門檻的君傾,一臉的不悅和嫌棄道:“我可沒說過我要來陪咱兒子睡覺,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幹什麼推給我?”
君傾未理會他,隻是走到他身旁,就著被雨水打濕的低矮欄杆,動作緩慢地坐了下來。
隻聽小白更為嫌棄地哼了一聲,道:“既然不舍得走,怎不在屋裏多陪陪兒子,就算你瞎了,也應該感覺得到咱兒子那心裏是多期盼你在他旁邊多坐坐,真是,阿離有你這種爹啊,我都替他傷心難過喲。”
君傾不說話,隻是靜靜坐著,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而君傾越是這般沉默,小白似乎就越是喜歡說話。
隻聽他又懶懶慢慢道:“說什麼小葡和小萄回家去了,你怎麼不直接告訴阿離他們一個時辰前就被你殺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不必要知道這些。”君傾終是回了小白一句。
“喲,舍得說話了?我還當你不僅瞎了還聾了呢。”小白輕輕一聲笑,“什麼叫不必要,你不想就不是不想,明明比誰都在乎你那寶貝兒子,偏生的還要在阿離麵前裝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我要是阿離,肯定想著自己絕對不是親生的。”
君傾又是沉默,麵色卻未因小白的話而有何變化。
“呿!真是愈來愈像個啞巴,真是愈看愈惹人厭哪,小時候也不見你這般惹人厭哪,怎麼現在就長成這種樣兒了?嘖嘖嘖,看著你長大的我可真是想不通。”小白總能不在意君傾的態度而自說自話,也不管君傾理或不理會他,“你以為你夜夜在兒子睡著後都到這小棠園來看兒子,兒子會不知道?你身邊這些小東西不會跟兒子說?”
隻見此時君傾的身上及身邊,不知怎的就聚來了一隻又一隻小鳥兒,或停在他的肩上,或停在他的腿上腳背上,又或是停在他的身邊,或蹦跳或用喙輕輕啄著他的衣裳,均是與他很親昵的模樣。
而那隻小黑貓,明明很想抬爪子撓那些小鳥兒的模樣,卻又隻是乖乖地趴在君傾腿上,兩眼定定盯著停在君傾膝蓋上的一隻灰色小鳥兒。
君傾則是抬手用指尖輕輕撓了撓停在他右肩上的一隻褐色小鳥兒的腦袋,道:“它們不會說的。”
“我倒是忘了,這些個大小東西,可一個兩個的都聽你的話得很,有你在,自然就不會聽你兒子的話了。”小白很是嫌棄的睨了君傾一眼,站直了身子,擺了擺手道,“懶得和你說話了,一點意思都沒有,我還是到屋裏找咱兒子說話去,趁著你還沒死啊,我就好好陪咱兒子,等你死了,我可就不管他了,屆時他就要變成沒爹沒娘的苦孩子咯。”
小白擺著手,跨進了門檻,進屋去了,也不管君傾作何反應。
君傾什麼反應都沒有,隻是垂著眼瞼摸著停在他腿上的小鳥兒的腦袋,一下又一下,不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過了片刻,方才替他打傘來後一直站在屋外候著的黑衣男子走到了他身旁,恭敬地低聲問道:“主上今夜可還是等小公子睡熟了才走?”
“不了,今夜有小白陪他。”君傾道了一聲,隨後竟是對他身上及身旁的小鳥兒們道,“都去歇著去吧,今夜有小白在,不用守著阿離了。”
小鳥兒們像是聽得懂君傾的話似的,不約而同地啾啾了兩聲,分別在他肩頭、腰帶或是鞋麵輕輕啄了啄,隨後撲扇著翅膀,飛走了,飛進了夜色裏。
“君鬆。”待小鳥兒們飛走後,君傾自矮欄杆上站起身,沉聲喚了身旁的黑衣男子一聲。
“君鬆在,主上盡管吩咐。”君鬆低垂著頭,更恭敬了的模樣。
“去……去查一查安北侯府裏那名名叫朱砂的女子。”君傾說這句話時的聲音很低很沉,若非耳力好的人,怕是根本聽不到。
“是,屬下即刻便去。”君鬆立刻領命,卻又道,“屬下先送主上回棠園。”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是,主上。”
君鬆走了,君傾卻還站在廊下,屋裏照出的火光將他的影子投照在了雨水裏。
他走進了雨裏,並未撐傘。
就這麼走在冰涼的夜雨裏。
屋子裏,阿離正一臉傷心地窩在被子裏,眼睛紅紅地對小白道:“小白,娘親是不喜歡阿離所以才不要阿離的,爹爹是不是也不喜歡阿離?會不會有一天也不要阿離了?”
可這時候天上正響雷,小白正使勁地往衾被下縮,使勁往阿離的懷裏縮,他害怕還來不及,哪裏還管得了阿離說什麼。
是以他沒有發現,小家夥的臉正慢慢變得通紅,鼻息也變得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