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睡著了,睡得很好。
有縷齋的安神香,她沒有落入那個冰冷黑暗的夢中,她又夢到了阿兔。
夢裏有雲霧,雲霧繚繞,依舊如前一次的夢一樣,她看不見霧裏的阿兔,但她知道阿兔就在那雲霧裏。
她還知道雲霧裏不僅有阿兔,還有一株樹,樹上開著紅豔的花兒,開了滿樹,煞是漂亮,隻是被籠在雲霧裏,她瞧不清是什麼樹什麼花,就像她瞧不見阿兔一樣。
阿兔就站在那株開滿花兒的樹下。
她慢慢走近,帶著歡喜。
漸漸地,她隱約能瞧清了那株滿是紅豔花兒的樹,像是……海棠樹。
也漸漸地,她隱約能瞧見了站在那海棠樹下的人,瞧不清,隻依稀瞧得出一個人影。
身材頎長的人影。
“阿兔!”夢裏的她喚那站在海棠樹下朦朧的人,歡喜不已。
很顯然,她很想見到阿兔。
若是不想見到,又怎會歡喜不已?
她甚至朝海棠樹下的他跑去。
若是不想見到,又怎會忍不住奔跑起來?
雲霧裏,她似乎瞧見了海棠樹下的阿兔緩緩轉過身來,麵對著她,然霧太濃白,她依舊瞧不見阿兔的臉。
隻瞧見了阿兔的衣裳阿兔的青絲。
墨色的發,墨色的衣,就像從暗夜裏走出來的人一般。
她當是恐懼黑暗的才是,因為她那個可怕的夢裏她被困在黑暗裏,如何也逃離不了,黑暗得可怕,冰冷得可怕。
可這個夢裏,她根本就不怕這好似從暗夜裏走出來一般的阿兔,相反,她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她甚至——
還聽到了阿兔的聲音。
不是喚她,而是應了她一聲,“嗯”。
聲音很沉,卻帶著軟柔,像籠罩在其周身的雲與霧。
也是這沉卻軟柔的一聲“恩”與隱約瞧見的身姿,她終是知曉,這會出現在她夢裏的阿兔……
是個男人!
若非男人,怎會有這般渾沉的聲音,若非男人,又怎會這般頎長的身姿?
阿兔既是男人,那他會是她的何人?
是摯友是父兄,還是……丈夫?
她想要知道,很想知道。
夢裏的她朝阿兔跑去的腳步很快,跑過濃白的雲霧,跑到了他的身邊他的麵前,而後張開雙臂欣喜又熱切地環上了他的脖子。
他亦抬起雙臂將她輕輕擁住。
她已站在了他麵前,她已站在了那株開滿花兒的樹下。
她瞧清了樹上的花兒,的確如她所猜想的,是海棠樹。
站在樹下墨發黑衣的阿兔,身子很寒涼,寒涼得好似他並非身處暖春,而是站在寒冬的凜冽寒風中一樣。
可不知為何,她連他們頭頂上的海棠花兒都瞧得清清楚楚,卻根本瞧不清就與她有著咫尺距離的阿兔的麵容。
明明就近在眼前,阿兔的麵容卻還是藏在雲霧裏,讓她根本就瞧不清他的容貌。
她唯一勉強瞧得清晰的,就隻有他的眼睛。
漆黑幽深如墨潭,隻一眼,便讓她有一種陷入了他的瞳眸中不可自拔的感覺。
這雙眼睛,這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