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蒼穹下,棠園裏滿園果子在滿樹綠陰陰的葉子中顯得脆生生的,很是可口的模樣。
君傾站在其中一株海棠樹下,抬手摸索著將垂在肩頭旁的一簇海棠果子摘了下來,就著自己的掌心將那海棠果子揉了揉,便放進了嘴裏。
他麵上沒有什麼表情,好像這果子沒有味道一樣。
正當此時,有兩人走到了棠園院門前,一男與一女。
男的海藍色長袍,看起來三十左右年紀,雙目斜飛,麵目俊雅,神態甚是瀟灑,貴氣渾然天成。
女的生著一雙丹鳳眼,飄逸靈動,清麗脫俗,卻又給人一種冷若冰霜的感覺。
來人正是蘇穹與蘇緋城。
棠園的院門打開著,還未近棠園,遠遠的,蘇緋城的視線便已焦在了君傾身上。
看他漆黑如墨的眼,看他冷清得好似沒有情感的臉,看他動作緩慢地摘下垂在肩側的海棠果子,看他慢慢地將果子放在嘴裏,輕輕嚼著。
那果子她吃過,酸澀不已,並不好吃。
就像她覺得這些在春日裏開得繁豔的海棠花並不好看一樣。
她不知他為何會這般喜愛,喜愛到不管他身在何處,都要植下一株海棠樹,不管春夏,更不論冬秋。
正如他的每一件外衫衣襟上,都會繡著一朵海棠花,朱砂色的線繡成的,就算他找不著人來繡這麼一朵海棠花,目不視物的他哪怕獨自摸索上好幾個時辰,也要繡成一朵歪歪扭扭的海棠花。
而這丞相府裏的海棠樹,看得出並非他回到燕京的這短短三個月裏種下的,而是——
早在四年前就種下的。
他已離開燕京將近四年半載,這相府自他離開後便封府至今,這些海棠樹無人照料,可四年多過去了,它們非但沒有枯死,反是長得挺好,如今更是結了滿樹的果子,就好像在等待它們的主人回來一樣。
他的雙眼看不見,看不見天下事,看不見任何人,可他卻像是能看得見這滿園的海棠樹一樣,因為隻有在麵對這些或是曾經他植下的海棠樹時,她才會在他眸中感受到不一樣的情感。
他藏得深,她卻感覺得到。
感覺得到,海棠樹於他而言,有著尤為重要的意義。
在他那雙什麼都看不到的瞳眸裏,好似能看見海棠樹,卻如何也“看”不見她。
她不明白,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何還比不得一株海棠樹,甚至一朵海棠花。
一朵海棠花,在他心中,遠比她要重要,重要得多。
他甚至……當著無數人的麵,將她的顏麵掃地。
他就這般……嫌惡她?
僅是因為一個名字與他妻子相同的女子?
或是說,僅是因為一個早已背棄他的人?
看著離自己愈來愈近的君傾,蘇緋城隻覺心如刀絞。
她與蘇穹的腳步將將在棠園院門的門檻外頓下,還未出聲,便聽得君傾語氣冷如霜雪道:“太子殿下便罷了,蘇姑娘當知君某這棠園不歡迎任何人踏足才是。”
君傾的話令蘇穹的神色變得有些陰桀。
蘇緋城隻覺心痛得緊,正要解釋,卻聽得蘇穹淺笑道:“是我讓緋兒帶著我過來的,君相可不能怨怪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