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詭異的火光因著微起的夜風在朱砂眼裏輕輕搖晃,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模糊的火光之中,她瞧見了一幢朦朦朧朧的黑色身影,頎長的黑色身影,打著一盞昏昏黃黃的風燈,就站在她麵前。
是誰?
那盞風燈沒有動。
這忽然就來到她麵前的人沒有再往前走動。
反是朱砂情不自禁地朝前走。
她想看清這提著風燈來到她麵前的人是何人。
她想知道這驅散她周身黑暗的人是何人。
可她的視線太模糊,模糊得隻看得見那一片昏黃的光暈以及那一抹黑影,再瞧不見其他。
看不見來人的容貌,看不見來人的容貌,就算她已經來到來人跟前,就算她用手背使勁地搓過自己的雙眼,卻還是無法瞧清來人的眉眼,隻知來人對她無害。
是名男子。
看不見,那可否用手觸摸?
這般想著,朱砂即刻扔掉了她雙手上握著的長刀,那是她一直握著不肯鬆手的武器,因為她知她一旦鬆手,她便隨時可能倒下,再無法站起,再無法睜開眼。
所以她必須握著這兩把長刀。
可此時麵對著來人,她卻毫不遲疑地扔下了手上雙刀,繼而抬起手,在模糊的視線中將滿是黑紫血汙的雙手顫抖著朝來人的雙頰摸索去。
雙刀就像她的命,可此刻,來人卻能讓她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命丟棄。
明明她就連對方是誰都看不清不知曉。
朱砂的手碰上了對方的臉頰,卻又在指尖堪堪碰到他的臉頰下害怕似的將手往回縮了一縮,感覺對方沒動靜,這才又將手伸出,將掌心貼到了來人的臉頰上,輕輕撫著,而後急切地問道:“阿兔……你可是阿兔?”
來人沒有出聲,亦沒有拂開朱砂的手,隻是沉默著任她撫摸摩挲自己的臉。
若此時朱砂的視線不模糊的話,她定會瞧得見來人的唇張了張,似要回答她什麼,可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若此時她的視線不模糊的話,她也會看得見來人麵上的痛苦之色。
“你是阿兔吧,是的吧,除了阿兔,這天下間,也沒有人會找我了,沒有人了……”朱砂聲音輕輕地說著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說到最後,她竟淺淺笑了,笑得難過,卻又笑得滿足,“丞相大人,你可是阿兔?”
也就朱砂迷糊地道完這最後一個字時,她的雙手便從來人雙頰上垂下,同時整個人朝來人懷裏倒去。
隻見來人飛快地抬起手,環住她的肩以穩住她的身子不讓她倒下,下一瞬,來人鬆了另一隻手打著的風燈。
隻聽“啪嗒”一聲,風燈掉落在地,燈裏蠟燭傾倒,火苗點著了燈罩,將燈罩燃了起來。
來人雙手緊緊摟著朱砂的肩,緊得好似要將她揉進自己身子裏才甘心。
“我一直在找你。”來人聲音顫抖,仿佛久抑在心底的傷悲掙脫了枷鎖一般,失控了,“我一直在找你……”
來人,正是君傾。
誠如朱砂所說,除了他,這天下間,再沒有人會找她,沒有人會像他一般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