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茵。”續斷公子沒有睜眼,隻是喚了青茵一聲。
“青茵在,公子可是有吩咐?”
“你與柯甲,替我準備好幾樣東西吧。”
*
餓。
冷。
除了餓,就是冷,除了冷,便是餓。
手裏的饅頭已經冷硬得長了黴斑,她卻還蹲在冰冷肮髒的角落裏用力地啃,好像她正在啃的不是半個早已發黴冷硬的饅頭,而是一塊肥得流油的香噴噴的燒肉,就像街角那一家賣的一樣。
那肥得流油的燒肉吃起來是什麼味道的?
甜的?酸的?
她沒吃過,從來沒有,所以她想象不出來。
她隻吃過酸的米飯,硬得沒有味道的饅頭,發臭的青菜,就連偶爾能吃到的一小塊發黑了的肉,也是酸的苦的味道。
她想嚐一嚐那白花花的米飯是什麼味道,想嚐嚐街邊那紅燦燦的糖葫蘆是什麼味道,可她手裏隻有一個又冷又硬還發黴了的饅頭。
然後,她見到了一個人,一個生得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問她,想不想以後都能吃到香噴噴的米飯和肉。
想。
那好,那你就跟我走,從今往後,隻要你聽話,就不會餓肚子。
嗯。
她跟著那個高大的男人走了。
那一天,是冬天,很冷,雨下得很大,很大,那個男人打著一柄油紙傘,雨水打在傘麵上,嘩嘩的響。
他走在傘下,她走在雨裏,他的人是冷的,天是冷的,雨也是冷的。
她想,是不是從今天開始,她以後就不會再受凍再挨餓肚子了。
是。
她不會再挨餓受凍,因為那個高大的男人說過,隻要她聽話,她就不會挨餓肚子。
隻不過,代價很大,是要拿命來換的。
在財狼的尖牙利爪下換,在刀山火海上換,在懸崖峭壁上換,她的每一頓飯,都要以性命相博。
她不想挨餓,餓肚子的味道,不好受,很不好受,比被野狼狠狠咬了一口還要不好受,所以她換得了一碗又一碗飯。
白花花的米飯,肥得流油的燒肉。
米飯很香,燒肉也很香。
米飯是帶著淡淡甜味的,不是酸的也不是臭的,燒肉是香噴噴的鹹味,不是甜的更不是酸的。
米飯很軟,燒肉很美味。
那是她第一次吃到。
可她卻不覺得好吃,她甚至覺得沒有味道。
因為她已嚐過最甜也最鹹的味道。
她已嚐過她自己的血的味道。
那一頓飯,第一頓有米飯有燒肉的飯,她是趴在地上吃的,因為她除了頭和嘴還能動,她全身上下都疼得不能動,她剛從狼牙下搏回自己這條命,全身都在淌血的身子已沒有絲毫力氣。
那一頓飯,她是趴在地上吃的,像狗一樣。
可能在別人眼裏,她一直以來都像一條狗,隻不過從前是野狗,如今是一條有主人的狗罷了。
不管是人還是狗,隻要不挨餓肚子,她都願意做。
那一年,她六歲,那個給她米飯和燒肉吃的高大男人告訴她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幾歲,沒爹沒娘從小都在乞丐堆裏滾爬的小雜種,是不會知道自己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