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府洞深深,透不過天光,數不清時間,小狐狸抱著我,眼光有似水的柔情,淚順著她的下巴,淌過了我的臉,我抬起頭,一臉脾氣的說道:“你這眼淚,太不長眼了,你看我這臉,別人要看見了,還以為我沒出息呢。”
“哦。”她冷冰冰的說著,拿捏手帕,輕柔的拭去了掉落在我臉上的淚。我卻沒有她這般輕柔,順手提起袖口當做了巾帕,她那巴掌大的臉,三兩下便被擦了個幹淨。我撫摸她的臉,雙手掠過她的頸,扶在了她雙肩上,她瞪著我,一雙大眼水瀅瀅的,將我映在眼底,淚汪汪的蓄在眉睫:“我答應過姑姑,要一直照顧你的,對不起,對不起。”她哭著,玉手捧著我的臉,是溫熱的,暖過我冰涼的心,舅父要殺我時,它就涼了大半,沒想到臨了還有人使它溫熱。
“沒關係。”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又幫她擦了擦眼淚,故意把聲音拉的好長說:“誰都會死的嘛,人會死,妖會死,神也會死,我不過是死得早了點,有什麼好難過的啊。”
她噗呲一下,笑出了聲來,收了眼淚,陪我坐著,我們背靠著背,誰也沒有說話,當然,也沒有哭。
不知熬過了多少時辰,外麵開始吵吵嚷嚷,有了不小的動靜,十來個丫鬟,抬著菜品,有序的排了進來,挨個放在桌上,為首的丫頭,慢悠悠的走到了我們跟前,行了個禮,規矩的稟道:“公主,該用晚膳了。”說完兩個丫鬟伺候著,便退了出去。
“晚膳。”她無精打采的坐著,絲毫沒有要吃的主意。
“該用晚膳了。”我說。
“什麼,晚膳!”她跟打了雞血似的一下跳了起來。果然,凡人的確平凡,沒了‘靠背’,我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抹了一身的灰塵。
她快步走向侍奉的兩個丫鬟,粗暴的一把抓著一個,提著她們的衣衫,顯然沒有了公主的樣子,也沒顧上狼狽倒地的我,急不可耐的問:“現在是該晚膳的時間了?時辰沒錯,沒有提前什麼的嗎?”
丫鬟們嚇得直哆嗦,一個勁的點著頭:“回公主是,該用晚膳了,王室用膳的世間,我們哪敢改呀。”
“哼,哼,哼。”她笑著,散開了一臉的陰霾,輕輕的鬆開手,放掉了兩個丫鬟,轉身慢慢的朝我走來,細細的打量著我,轉著圈的將我從上到下,看了好幾圈:“不錯,還算結實。”她拍著我的胸脯說。
我俯首盯著她,按耐不住的困惑,衝撞著我僅剩的一點點耐心,沒等她說,我便問了:“我是不是不用死啦。”
“是是是,啦。”她歡呼著,躍了起來,牢牢的掛在我的脖子上,雙腳把我的腿纏的結結實實的,我整個人都不聽使喚了,在狐狸洞顫巍巍的旋轉著,整個人,連帶著小狐狸,翻倒在地。
我眩暈著,眼裏什物,什人都變得模糊漸遠,我壓著小狐狸,我掙紮著,抬起頭來,用力的看了她一眼,絕望的說了一句:“誰說不會死。”便倒了頭,漸漸沒了力氣,耳中不斷回響著她碎心的喊聲:“俊生,俊生,俊生……”
像是真的快死了,又像是正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有小狐狸啜泣著輕喚我的名字,丫鬟們奔走在公主房裏,水滴流的嘩啦嘩啦的響,金盆碰撞上什物叮鈴當啷的,那些聲,那些響,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恍惚中,我睜開了眼睛,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床前,正在擰毛巾,為我擦臉,我揉了揉眼睛,一個熟悉的麵容,漸漸清明,是小狐狸,這時間除了她,怕是在沒有人會對我這樣好了。
我的盯著她,一動不動的微笑,看著她忙著吩咐丫鬟換些熱水來,忙著宣狐族醫官,忙著讓廚房再備些吃的,整個公主洞一片忙碌的景象,隻有我別樣的清閑,隻需躺著,隻需看著,笑著。
“笑什麼呀笑!”小狐狸怒目圓睜,隨手接過丫鬟手中的金盆,便潑了過來,濕了我一身,連帶著床鋪,都變得水露露的,水滴向下淋漓著,我亦是拉下了臉,瞪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